杜康只是悄悄一甩,便将久遥甩开,只不过他没有再走,而是站住看着久遥。
“陛下看到书记后便将出身相告,风王考虑后派南宫秀送信与公子,而公子得知亲妹为当世名将,他当即大笑畅怀,道‘从今可放心也’便烧毁函件,再不提兄妹相认之事,是以天下间只数人晓得他们的干系。陛下兵围青州之际,曾暗里写信与公子,想以他们兄妹之情劝服公子,公子决然回绝,道‘生不做叛臣,死亦为雍鬼’而死守青州。而后城破,公子不吝性命,与陛下道‘汝当杀我,才可坐稳江山,才可断雍王旧部之念’。”杜康说到此,端倪飞扬,显是对风青冉敬佩至极。
“她不哭不怒不喊不叫,不代表她不痛不悲不忧不苦。”杜康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闪现一丝神采。
久遥心头生出庞大的感受,怔怔看着杜康。面前的人颀长英挺,武功高强,本是一个很多人都会佩服赏识的优良男儿,可他摒弃这人间的繁华与欲念,冷酷而沉默的做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平生以她之忧欢为己之忧欢。
久遥的手不由捏紧了花瓣。
杜康沉默。
“只是甚么?”久遥忍不住诘问。
“千百年来,天下的女人做的大抵不异。她们中辛苦者或许这刻在耕织刺绣,在抚养后代,在豢养家畜;安逸者这刻或许在抚弄琴棋,在批评香茗,在赋词说愁。”
久遥部下一顿,然后持续拂去灰尘,悄悄的带着无尽的难过道:“她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仇敌,我与她之间横着无数冤魂,可我与她还是伉俪……我能如何待她,你又叫我如何待她。”
闻言,久遥略感惊奇,不由抬眸看着他。
“你用不着提示她杀了很多的人,她比你更清楚她剑下亡魂无数,她亦晓得她身后必入炼狱。”
“她本日虽立于大东帝国的颠峰,虽受万人臣拜,虽享繁华繁华,可在我看来,这些远不敷以了偿她二十多年来所蒙受的痛与苦。”杜康平平无波的声音里终是带出的怜惜,“若她真如表面那样刻毒无情,或她还能过得舒坦些。”
杜康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天下的女人这刻都在做甚么?”
杜康留步,回回身看着久遥。
久遥听着,忍不住开口诘问:“那……他们兄妹又是如何相认的?”
杜康点头,“是攻破青州,他们兄妹相认后,由她亲手所杀。”
可久遥作为顾云渊时已历尘凡已参朝政,早非不解世事之人,以是只需往下一想,心中便已明白了。
久遥一震,昂首看住杜康。
英寿宫里,久遥抱着那株紫芍坐在庭前的台阶上发楞,目光怔怔的望着地上,神魂却不知漂游那边。
“你站住!”久遥快步上前拉住他。
杜康看着他,有半晌的沉默,仿佛在考虑着有无与他说话的需求。
“那是……”不知为何,久遥心头寒气沁出,“风青冉当年乃是雍王刘善旗下的人,他与她……自是两军对垒之际死于疆场。”
可杜康不于理睬。
风青冉,世称“青冉公子”,乱世里慧冠群伦惊才绝艳的人物,雍王刘善的义子,雍王军中的第一人。刘善与他这一对异姓父子,自始至终,父予子以信赖,子回报父以虔诚,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一段恩德嘉话。而风青冉与风独影,自襁褓分离,十数年存亡不知,可再相逢时,却一个在雍王旗下,一个在东王阵中,血亲变仇敌,造化弄人,何其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