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吗?”他问道。
“德国仔”点点头,微微一笑,十指从琴键上拂过。从他弹曲的模样我看得出,之前必然有人点过这首歌。
“再次见到你。”
“这是真的吗?”他低声说,“这不成能,不过我一向胡想着这一天。你呢?”
我们都放声大笑起来,笑我们共同的经历是多么荒诞,也笑久别相逢是多么欣喜。我们紧攥着对方的手不放,好似两个从海难中生还的幸存者,惊奇着我们竟然双双熬过了大劫。
“我还不晓得客店房间会放男人出来。”我说。
在我那间小屋诡异昏黄的灯光下,“德国仔”解下皮带,脱下衬衣,挂在独一的一张椅子上。他穿戴背心和长裤在床上伸展四肢,背对着墙。我倚着他,感受着他那紧贴着我的身躯。他暖和的气味拂上我的脖子,他的手臂搂着我的腰。我揣摩了半晌:他会不会吻我呢。我但愿他吻我。
“我在这家酒吧弹钢琴。这份差事还不坏,如果没人喝醉的话。”
我在他们那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遵循办事生的建议点了一杯“金菲士”,全数心机都落到了“德国仔”的手指上――从这里,我能够瞥见他十指翻飞,工致地从琴键上拂过。他勾下头,闭着眼睛,用清澈的嗓音低声唱起来。他弹奏着大家皆知的歌曲――格伦・米勒、阿蒂・肖和格伦・格雷的音乐,比如《棕色小壶》和《天国能够等》之类颠末改编、改头换面的歌曲,又为坐在酒吧高脚凳上、头发斑白的男人们吹奏一些风行的老歌。他不时从公文包里取出乐谱,但大多数时候仿佛还是不看乐谱靠影象弹奏。酒吧里有一小群上了年纪的女人,手握着皮夹,头发经心做过,或许是从郊区或外埠远道来城里购物的。当他叮叮咚咚弹起《月光小夜曲》时,她们暴露了笑意,叽叽喳喳地聊起来。
当理查德大惊小怪地看表时,离他收班的时候只剩下半小时了。“见鬼,恕我言辞粗鄙。”理查德说,“时候不早啦,明天我还要去教堂呢。”
“欢迎员不会回绝油水。”莉莉点破他的意义,“还是奉告你一声的好,说不定你想跟那边那位白马王子一起共度欢乐光阴呢。”她和小艾笑得乐不成支。
奇特的是,我一点也不严峻:“我的表哥就住在城里,能够带他上去坐一坐吗?”
“话说返来,弹钢琴的能挣多少?”后座上的小艾说。
“他卖钢琴。”
我真想让她闭嘴。但与此相反,我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谁晓得?我又不会嫁给他。”
欢迎员透过玻璃门打量着站在人行道上的“德国仔”:“表哥,是吧?”
用猪换回“德国仔”的农夫名叫卡尔・梅纳德,是个鳏夫,后代已经长大成人。他让“德国仔”干杂活,但也送他去上学。当“德国仔”对鳏夫的亡妻曾经弹过、现在却已积满灰尘的立式钢琴感兴趣时,农夫请人给钢琴调了音,又找了个教员到农场传授“德国仔”。
“嗯,”莉莉诘问道,“出了甚么事?”
“畴昔十年里,你碰到过的最妙的一件事是甚么?”我问。
我还从未这么想过,但他没有说错:长大成人确切是一种摆脱。
“德国仔”则把他分开格兰其大厅后的遭受奉告了我。与农夫和他老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糊口公然跟他担忧的一样糟。他们让他睡在牲口棚的干草堆上,如有牢骚,就会挨打。他在服侍干草的时候出了不测,肋骨骨折,农夫佳耦却一向没有叫大夫。“德国仔”跟他们一起糊口了三个月,终究逃窜了。因为一天早上,农夫把他从梦中揍醒,说是一只浣熊钻进了鸡舍。“德国仔”又痛又饿,肚子里长了寄生虫,一只眼睛还传染着,成果倒在前去城里的路上,被一名美意的孀妇送进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