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半个时候,楚淡然返来复命,“她已经接了。”

楚淡然刚跨出东厢,身后便传来楚北捷降落迟缓的哼唱,“故豪杰,方有才子……”气味悠长,余音回荡,像怀想一幅已弃入烈火中的名画。

楚淡然不说话了,垂下头,看着本身的脚尖。

寂静的车队中多了一道沉默纤细的身影。

娉婷看他一眼,瞳中柔光闪动,叹道:“我晓得。”

而显赫一时,曾统领东林举国兵力,令他国将士闻之丧胆的镇北王,已阔别。

他只是未曾想过,这也是一双翻云覆雨的手。

“楚家的人?”

“我记得的。”楚北捷点头。

楚北捷也不是小人,饭食衣裳定时送来,虽不丰厚富丽,但也不刻薄。

“王爷叨教。”

日出日落,看火烧云红透天涯,听鸟叫虫鸣委宛起伏。

“你可记得,你曾发誓毫不伤我家人?”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楚北捷狠狠截断,沉声道,“莫非天下只要一个白娉婷是才子?又哪有她这般暴虐的才子?兵不厌诈?叫她不要再存妄图!”

“你下去吧。”

但父亲落空了儿子,王兄落空了王弟,东林也落空了护国大将。

娉婷不惊不惧,灵巧地站在面前,就像第一次跪倒在他面前,唱“才子豪杰,兵不厌诈”。眼眸还是会说话般晶莹透辟,流光四逸。

“烧了?”

“回禀王爷,没见她拭泪。”楚淡然弯了哈腰,谨慎道,“只是,偶然候唱歌。”

“信呢?”楚北捷沉声问。

黄尘通衢中,一队没有旗号的车队缓缓而行。

只是,这西厢中,至今空荡荡。

楚北捷发明,本来心和握剑的手,并不是永久符合。

无人知,西厢一副小巧心肠,能论天下事,弹奏天籁曲,一计窜改北漠岌岌可危的悲惨运气,却换来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万金难求的古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娉婷独居西厢。

余怒未息,霍然站起,走到房中大柜前,将一起上珍而重之,谨慎翼翼庇护着的凤桐古琴拿起,奋力砸到地上。

“那……”娉婷清楚地吐字,“白娉婷今后就是楚家的人了。”

楚淡然跟从楚北捷多年,晓得这位王爷面上越平平,实在内心越积着阴鸷,见他多日哑忍不发,心中实在担忧。现在楚北捷动气毁琴,他却松了一口气,也不作声,在一旁看着凤桐古琴在楚北捷部下被劈成碎片。

“她又唱了甚么?”

另有一辆马车,形状古朴风雅,装潢虽不富丽,简练中却尽权贵气,从车辕到轮子所用的都是可贵的上好木料。

车轮仿佛碰到石头,蓦地颠了一下,楚北捷均匀的呼吸被打断了,坐直身子,俄然如有所觉,喝道:“泊车。”

很久,楚北捷停动手中挥动的宝剑,神采已趋安静,回身将宝剑插回剑鞘,脸上添了一丝令民气悸的冷冽,指着一地碎木叮咛,“你将这琴屑,给她送畴昔。”

东林都城一夜易了两次主,只有身在此中才明白这一夜的惊心动魄。

“北漠特工用的药,是你所调?”

东林大事已了,经此一役,东林王不会再思疑是他殛毙了两位王子。

“我记得。”

“她在哭吗?”

“誓词犹在……”娉婷盈盈走向前,伸手,递到楚北捷面前,动情道,“让娉婷随王爷到天涯天涯,今后荣辱都由王爷,存亡都由王爷。”

“她唱: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

而毒药,出自她的手。

后宫安设安妥后,被囚禁的官员们都被送到王宫。东林王一一召见将领,不但不斥责,反而安抚鼓励一番,右丞相楚在然草拟嘉奖王令,把背叛之行掉个头,写成君王有难众将不畏存亡攻城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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