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除夕,顾三娘家里没有男人,敬神告祖只能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做,因她是新近丧夫,前日沈拙送的春联特地是用白纸写的,只不过她借住在秦家,故此这春联便没有贴上。
等她把厨房的杂活打扫洁净,院里的炮声已是一阵高过一阵,四周的炮仗声也此起彼伏,各家像是比着放似的,顾三娘检察了一遍屋里的灯火,也走到内里去看放炮仗了。
一旁的顾三娘听到小叶子的话,不由瞪了她一眼,嗔道:“胡说八道,你爹只要你一个闺女,你不给他钱用,他还能希冀谁?”
看到御哥儿信誓旦旦的模样,沈拙无语,他虽说从小到大未曾放过炮仗,但也不至于惊骇,恰好秦林还用心逗着御哥儿,他笑着说道:“那你敢不敢叫你爹爹跟我比一比放炮仗。”
院子里可贵聚到这么多人,朱小月抱着小哥儿站在廊下,那小哥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仿佛一点儿也不怕炮仗声,秦林是个放炮仗的妙手,他总要比及引信将近烧完时,才会退开,这个时候炮仗‘轰’的一声炸开,引得小叶子和御哥儿鼓掌喝采。
朱小月目睹苦劝不住,忍不住气呼呼的瞪了她两眼,只得又往劈面的东厢去了,谁知沈拙也说不去,说是秦大娘他们一家团团聚圆的,他和御哥儿两个外姓人凑畴昔毕竟不太好。
开端用饭前,顾三娘伶仃盛了一份放在供桌前,这是供应张银锁的,虽说她恨极了张家那些人,只是顾三娘毕竟记取张银锁对她的好,摆好饭菜后,她点了三根线香插上,又招手叫来小叶子,说道:“闺女,过来给你爹磕几个头。”
秦林挑了一下眉头,他惊奇的说道:“沈举人,你莫不是不敢放炮仗罢?这有甚么好怕的?引信长着呢,必不会崩着你的。”
沈拙摆了摆手,他说道:“你放罢,这院子里有你炸就够了。”
御哥儿公然眼巴巴的望着沈拙,他嘴里说道:“爹爹,你也放一个罢。”
屋里的几个大人看到沈拙不出声,都觉得他当真不敢放炮仗,顾三娘也比秦林大些,她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说说道:“你都多大了,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争强好胜,沈举人是个读书人,就是不会放炮仗也没甚么希奇的。”
往年在牛头屯,张家三兄弟过年时都要聚在一起,每年各家轮番做年饭,一大师子十几口人闹哄哄的,顾三娘那两个妯娌又都是躲懒耍滑之辈,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没有闲暇,常常过完年节,觉着比做工时还要受累,此番虽说只要她和小叶子两人,却胜在清净安闲,母女俩儿围着小吊炉吃吃喝喝,比及将要吃完时,院子里传来御哥儿的喊声:“小叶子姐姐,林叔要放炮仗啦,再不出来就见不着了。”
小叶子悄悄吐了一下舌头,顾三娘又说道:“行了,快给你爹磕几个头就过来用饭罢。”
就在二人各怀苦衷时,焰火也放完了,顽了大半夜,几个孩子都已有些乏了,目睹天气不早,世人打了一声号召,各自回屋守夜去了。
一旁的御哥儿见他爹要放炮仗,欢乐的不得了,秦林将手里的线香拿给他,又把引信指给他看,沈拙拿过来看了看,便将炮仗平放在地上,先扒开了引信,然后用线香点着,随际不急不缓的退到前面,只待引信燃完,就见炮仗‘砰’的一声炸开,御哥儿欢畅得直拍巴掌,嘴里还不断的奖饰:“我就猜到爹爹必定会放炮仗。”
西厢只剩下顾三娘,不一时,便从外头传来炮仗的响声,间或异化着小叶子和御哥儿的喝彩声,顾三娘站着听了一阵,点着油灯清算碗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