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佑的话让百里捻无话可说,张佑便是这般热诚忠义之人,贰心中稀有,只是张佑的热诚忠义用在公孙执身上,却不是一件幸事。南明现在气数已尽,即便有张佑为南明策划驰驱,也已无用,百里捻只能长长叹一口气。
张佑眼角也含了泪光,他轻拍着公孙执的手背,“未入南明前,臣不过是南林一贫苦读书人,王上汲引微臣,在南明为官,微臣何德何能,能得王上这般厚爱,自当戴德戴德,鞠躬尽瘁,为南明策划,以报君恩。”
走了几步,马车俄然被拦下,张佑一愣,他挑的是山林巷子,才辰时,这林子里难不成有劫匪?张佑但是想差了,路边不远处有一凉亭,一抹白影鹄立在那边,等着张佑。
于张佑,百里捻确切对不住。
如果七年前,百里捻还是大姜君王之时,得张佑如许的忠义之臣,当真是幸事,只是现在乱世,张佑跟了公孙执,明月只能被乌云隐没。
张佑的马车快进西昭,天也了然,下了一夜的雨在东方发白以后,也垂垂停歇,张佑从车里出来,昂首看了几眼阴沉的天空,他又转头看了南边一样,牵挂着南明与公孙执,也不知王上如何。
公孙执最后看了一面前面,黑夜中,那抹身影已经消逝不见,公孙执点点头,“归去吧。”
一个百里先生,一个张大人,比之之前,冷淡了很多。
张佑的眉头微微一皱,现在夏季,南风刮了五六天,俄然刮起了西北风,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张佑模糊不安,但也没停下,马车一起往西。
百里捻抬起眸子,朝帐篷外看了一眼,月色恰好,还能闻声宇文泱清算兵马的声响,自从仲演乍亡以后,宇文泱沉默了很多,脾气暴躁得很,也很少来找百里捻,以他的性子竟然不会考虑到南明的谋臣张佑。
“如果你早生几年,能为我臣,那真是我之幸事。”
“报信?”莫湮更是不懂,他不解地问道,“张佑给公孙执报信,岂不是对宇文泱倒霉,宇文泱打击南明,岂不是要难上几分,战事也要拖些光阴了。先生为何要如许做?”
张佑看到拦车之人是莫湮,也便明白是故交已至,他与百里捻已有一年多未见,当下俄然到临,也不知是何意,可百里捻已拦下了他,他也不能见都不见便拜别,张佑下了马车,只是眼眸微深。
百里捻的眸子幽深,说到此时,眸底格外的寒凉,一如七年前,在残败的邺陵城角,冰冷又断交的神情。
“西北风还在吹,昨夜更是吹了一夜,从白霁江北岸渡江去南岸,乃是顺风,此时宇文泱的雄师该当快到达南岸了。曹氏将军一家死了个洁净,张佑兄又不在南明,信赖过不了多少光阴,便能破了南明,攻陷南明王城。”
……
他看着南边夜色,悄悄抬起手,又风吹过他的手背,夹着雨水有几分凉,“更何况,能不能攻陷南明,便看彻夜了,我怎能让其节外生枝呢。”
“张佑定不负君恩!”
百里捻垂下眸子,“是我对不住你。”
张佑愣在原地,他皱眉不懂百里捻的意义,缓缓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眸色寒凉,已经再无端交之情,只剩冰冷。
张佑没有粉饰南明的处境,贰心中明白,就算粉饰也无用,以百里捻的巧思利眼,他定也晓得南明的处境。
隋义听罢,眉头一皱,看向百里捻的眼神,另有几分迷惑,但是他对百里捻又极具信赖,便点点头,“百里先生,俺晓得了。”
百里捻抬眸看向张佑,昨夜他已经与隋义谋过,他出营帐以后,隋义便与宇文泱筹议渡江。他本不想要提到南明,既然张佑问起,他又如何能不奉告与他,百里捻悄悄抬起手,感受着晨日的清风,风吹得他的刘海与白纱,飘零起来,有几分仙气,只是如此仙气缥缈之人,却有着冷如寒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