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 第13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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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伏首行大礼,冕冠十二旒簌簌敲打着青玉地砖,在温馨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玄色冕服拖曳在地,遥遥相看,竟似一盏庞大的、严肃的黑莲台。

太皇太后因说:“哀家未曾想过,陛下动静竟这般通达。――天子可算是要拿堂邑侯府开刀啦,陈午胆小包天,实在万死!这里头有没有馆陶的事,哀家实在料不准。”

窦太后又转向阿娇,千不舍万不舍:“娇娇,前次哀家听清蓉说,你那儿缺炭缺粮的,是不是日子不大好过?不幸见儿的,馆陶前返来向哀家哭诉,说你派了宫女子往宫外府里去领炭粮月钱,这大寒大冻的,炭敬都不上,这日子可要如何过?那些个厮门小婢,是如何个德行,哀家内心都清楚!踩低捧高么!哀家也是如许年青轻过来的,她们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哀家能不知?不幸的娇娇,如果衣食用度有哪处供不上的,尽管叫你宫里人来长乐宫走一趟,哀家教清蓉筹办着,要甚么,哀家这边儿便有甚么!”言毕,老太后伸出一双枯枝似的手臂,搂着陈后,又一番软语不舍。

窦太后因说:“天子可要去了?这天时冷,顺捎上娇娇一程罢?那孩子根柢薄,这一起来,吸了很多寒气,转头怕是要病了。天子銮驾且捎她一程,倒能挡挡风。”

杨对劲已行出一步,跪地拜曰:“长侍在。”

小狼长大了。没有人教他清君侧,他一人孤身艰巨迈向归属帝王光荣的御座,却终究还是晓得举起刀斧,筚路蓝缕,开端“清已侧”。

赵清蓉烫了热酒来,一盏一盏满上,天子兴趣高,干脆叫她把酒坛子摆桌上,因问:“这是甚么酒?味儿与平常不大一样。”

“皇祖母但说无妨。”

天子神采戚戚,待她们祖孙二人分开时,天子才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朕有话要与您说。”

“彻儿……”老太后的声音,沉如暮钟。

酒过三巡,肚子也饱了,周身被满殿暖炉子熏的热融融,舒畅极了。本日窦太后开点的也差未几,她老谋深算,心忖着,如果再加点儿旺火,馆陶那边提点着不教她出岔子,那阿娇重归椒房殿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天子仁心,又怀旧,左不过是当初娇娇心太直,开罪了天子,现在受了这好久的委曲,也尽够啦,天子得顾念她这即将入棺的老身子,她的话,天子老是听的。

天子想了想,遂点头道:“朕应皇祖母便是。”

“馆陶罪有应得,天子想做的事,哀家拦不住,”窦太后微微感喟,仿佛又沉入旧事回溯中,“……那孩子,不轻易,打小儿跟着哀家在代国,吃过很多苦头。当时,你祖父早有代王妃,育三子,哀家出身贫贱,初时获宠,得来很多白眼,文天子生母薄太后又嫌哀家狐媚惑主,及至以后,代王妃嫡出三子不知何故,接连病死,她们都道是哀家为启儿出息策画,害死代王嫡子。太后薄姬更是对哀家恨之入骨,想着法儿拿我们娘儿仨出气,一样是代王亲骨肉,启儿和馆陶,却从未受过祖母薄太后青睐,哀家不幸他们!现在启儿早已仙去,梁王封地累远,哀家身边儿,只剩这么一个馆陶……天子好歹看在昔日姑侄情分上,留馆陶一命。”

倏忽似有风吹来,几支大烛险被风吹灭,明显晃晃的,那圈影儿映着烛台,险险的似又被扶了起来。

窦太后略一顿,疲累地挥了挥手:“都退罢……”

宫女子鱼行而出。行动稳的就似踩着琉璃台的小弓足,一步一步,只见曳动的身姿,却不见裙裾轻摆。每一个细节,都服帖而合礼。

阿娇见老太后话头又缠上本身,不由神采晕红,有些儿羞臊,又不知如何回应才妥当。倒是天子,仿佛甚么也没产生似的,只顾本身喝酒,一会儿才叮咛赵清蓉:“这酒不算烈,给皇祖母添上半盅,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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