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后继有人!”
依例,妃子有孕,于家于国,皆是大喜。但此时长乐宫的氛围仿佛有些不该景儿,窦太后撑着坐起,终究突破这些微的难堪氛围:
窦太后咳了一声:“没的要紧,彻儿,不是聪明的丫头!要不然,祖母便做主,让你带去宣室殿常奉养,但那丫头粗笨,御前活儿都邃密,她干不来!”
小孩腕儿粗的明烛燃至中芯,“哔啵”一声爆了个烛花,蜡油缓缓滴下来,未几时,烛台结了薄薄一层蜡痂,宫人挑金针细细剥落,烛花窜的更旺,曳动一圈晕黄的暖光,长乐宫主室内皆被这烛光照的生暖。
窦太后笑道:“是阿祖错,糟了你一番孝心,前朝贪凉,已经作下病来,太医令着宫女子紧盯着我老太婆,莫教老太婆再糟了身子!要让老婆子偎在榻上捂一身热痱子才好呢!彻儿,你紧瞧着,他们如许看的紧,老婆子倒像给捯饬着玩儿似的!”老太后看起来气色不错,见皇孙亲来谒见,提及笑来表情更加畅顺。
武帝眼角闪过半分凌厉,那份惊奇与不肯定,稍纵即逝。
窦太后见武帝眼中并无忧色,心道君心不过露,这孙儿好成器!因道:“陛下不去未央宫瞧瞧?卫氏是我们汉家的大功臣,等孩子一落地,便着掖庭令晋位分……”
武帝此时已经缓了口气:“阿祖,朕自前殿走来,见着魏其侯府的辇子也停那边,府上有人来探?”
长乐宫内廷。
“是了是了!”窦太后说道:“那宫女子才新遣来不久。”
武帝不说话,悄悄弹了一下那瓷碗,是“准”的意义。赵清蓉也会看神采,见武帝允意,便出前拜礼道:“因是通报门信的干系,婢子出了趟宫,见地了些民风风俗,长安城里迩来有句儿歌……”她顿了顿,见窦太后与天子神采皆平和,便放开了胆儿说:“‘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武帝顺太皇太后意,笑道:“阿祖所言极是……”帝王朝堂之上惯用权谋,现在在后宫窦太后跟前,也风俗拨了三两脑筋,武帝旋即转了话锋,道:“朕纳美人盈后宫,现在朝堂之上,数着辈分算下来,满朝俱是朕丈人爹!哪个不是手握大权?阿祖,前朝吕氏之鉴,朕仍心有戚戚……独卫氏,母后排嫌她门楣低,上不得台面,殊不知,唯她才教朕放心呐!”
“窦……沅?”武帝低头,心不在焉。
祖孙女眷才说了会儿梯己话,未央宫已有内侍来报:“陛下大喜!”
窦太后稳了稳神,强自抖擞道:“是窦婴的小女儿——阿沅,还不来拜见陛下?”言毕,抬手一招,宫女子们那堆里晃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头上只点一支花钿,却比满头珠翠更俏人,那女子盈盈下拜:“臣女窦沅,拜见陛下!”
“免。”老太后歪在榻上,从薄褥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叫免。宫人们伏地:“谢太皇太后!”又侧身跪武帝:“谢陛下!”
阿娇拜在窦太后塌下:“阿祖莫悲伤,能出来透通风,阿娇已经很高兴……”
窦太后郁郁,挨在榻上,半天喘不过气儿,宫人执扇服侍,舒缓了半天,窦太火线才展开眼睛,目中结了一层郁色:“娇娇不幸见儿的,冒这么大风险来瞧瞧长乐宫这老婆子,没成想,不幸不幸的孩儿,倒给听去了这么个动静……”
阖宫内侍宫人皆跪地,齐对君王:“奴恭喜陛下、道贺陛下!大汉后继有人!”
窦太后拍武帝手背,浅笑着对身后宫女子道:“你瞧你们,坏了天子的兴趣!百姓,也是君家的百姓,长安民舍里传出来的歌谣,说两句,天子必不会纳罪,现在这番掖掖藏藏,难怪彻儿要活力!”又对武帝道:“彻儿,你现下子息薄,多纳美人,哀家并无责罪,只是……后宫多忌专宠,你乃大汉的天子,必然要衡量前朝、雨匀后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