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迟不归敛垂目光,瞧见了容晚玉暴露的鞋尖,是那双白梨绣鞋,“多谢容蜜斯顾虑。”
一整套都是绯红色的,裙子的色彩深些,用金线绣了栩栩如生的金鱼,上面是件比甲,绣有百蝙暗纹,封边用了柔嫩的兔绒,外罩一件乌黑狐裘。
新年伊始,雪下了一整夜,晨光时才停,瑞雪兆丰年,都说是好兆头。
见容晚玉仓促拜别,身后秋扇举着伞几乎没跟上,一起念着女人慢些,谨慎脚下。
迟不归拂袖落下一捧梅花,用书卷抵着额头,吟出一句诗来,“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他少着光鲜,如此一看,倒不像个做客的墨客,更像这侯府里的公子。
鞋子她穿了迟不归母亲所赠的那双,白梨如雪,和这一身红衣,非常相配。
没有理不完的家事,没有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容晚玉缩在提早烘烤过,暖烘烘的蚕丝锦被里,可贵睡到了日上三竿。
此行丫环里,她独留下了丹桂,丹桂是容府的家生子,另有一个母亲在外院做活,恰好母女二人新年团聚。
一阵北风拂过,吹下片片梅瓣,迟不归抬手,以衣袖替她遮挡落花,言带三分寒香,“愿容蜜斯年年胜意,年年欢愉。”
“你去取我带来的那双绣鞋。”
披垂着长发,容晚玉猎奇地上前,只见窗台上摆了一排巴掌大的冰雕,雕的是十二生肖,每一个都活矫捷现,憨态可掬。
他本日也是一身新衣,看格式多数还是出自母亲之手,衣裳是缎面的,宝蓝色,刚巧也是百蝠暗纹。
清风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后脑勺,见主子摇点头往屋里走,摆布不定,“那公子,这梅枝剪不剪啊?”
是以丹桂是自请入玉雨苑服侍的,也才会在容晚玉沉痾在床的时候,悉心顾问,听话地去请大夫,引容束入局。
头面是外祖母所赠,一看便是出自都城中有银子难买的老店,用极细的金丝掐成朱雀,坠有拇指大的明珠做坠,可谓是步步生辉。
半晌没闻声主子覆信,清风追着进了屋,却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
她一个个玩弄了一遍,冻得指尖通红,怕屋内太和缓,又放回了窗台,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冰雕,嘴角不自发地微微上翘,好似心头愉悦很多。
刚才那点柔情瞬时消逝得干清干净,迟不归看向清风的目光略带无法,用书卷敲了敲他的头,“你父亲把你交给我,还想着让你也多念些书,我是有愧于伯父所托了。”
捧着披风的清风从里屋出来,踮起脚裹在迟不归身上,不解风情道:“这梅花开了快一个月了吧?公子可要剪些梅枝插瓶赏玩?”
此时离午膳还早,府邸里的下人多数被放了半日的假,正在安息,偌大的侯府,温馨得很。
“女人醒了?”秋扇闻声动静,端着温热的水出去,“已过了早膳的时候了,厨房里还备着吃食,奴婢这就让人去给女人取来。”
秋扇翻开窗户通风,刚推开就呀了一声,“这是谁放在这儿的?好巧的技术。”
“公子,我家仆人传讯,京郊苏家田庄出了性命,让您速速前去,务必护住人证。”
迟不归笑意不复,点头应是,目送那女子踏窗而离,回身叮咛清风,“侯府午膳,你替我推了,便说是身子不适。容蜜斯当能替我转圜一二。”
两相对视,婢女迎怀,容晚玉忽地低头,狐裘里的手按在了心口,面红胜梅,“也愿先生,年年事岁,喜乐安康。”
想起昨日那封信,容晚玉揉了揉额角,竟是可贵失眠了。
“迟先生。”容晚玉不知不觉,步子慢了几分,站定在他三步之遥,“换了住处,昨夜睡得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