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郑心道，莫不是卓天孙为自家爱女寻到了门当户对的好婚事，那倒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丧事。
卓天孙哈哈大笑，满面得色道：“那是那是，乃是小女文君的大丧事，亦是我卓家大大的丧事！”
帛书中的词句笔意纵横，豪宕萧洒，端是气势澎湃，字体却甚是清秀，且因腕力不敷，勾划浅浮，尤是待得行文过半，下笔轻重更是再掌控不住，干脆随便挥毫，再无顾忌。
卓氏祖居齐地，擅冶铁锻造之术，后因齐国为秦所灭，卓天孙的祖父只得携家人展转徙蜀，流寓临邛。幸亏临邛亦有铁山，卓氏仍得采铁锻造，重兴旧业。
“哈哈，也是祖上显灵。”
且不说灿烂卓氏门楣，便说常日教诲的那些贵女，个个出身显赫，虽不敢说甚么“一日为师毕生为母”，但只需存着几分师徒交谊，那今后卓文君还了得么？
太后让直不疑创办女学，可见是真的上心，想将这女学办好，办成与太学相仿的形制，绝非一时髦起。
卓天孙摇点头：“我卓氏本是诗书传家的儒学世家，依着族谱记录，祖上还曾师从孔贤人，却不知是真是假。”
那寺人虽在未央宫奉侍了十来年，长安城里的朱门世家几近都是见地过的，可也鲜少见到这般豪奢张扬的巨富啊。
现在太学中的博士仆射是甚么人？
又因蜀道难行，中原和关中的战祸鲜少涉及巴蜀，故而每逢乱世便会有很多富商富商举家迁徙入蜀，使得巴蜀之地愈发昌隆。
程郑亦由齐地徙至临邛，又与卓氏操业不异，相互统是富户，天然是交谊相投，联为亲朋。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附。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何况卓氏有的是钱，卓天孙亲身送爱女进京，那里需求寺人操心安排服侍？
蜀郡当中，以临邛县富户最多，首富是为卓天孙，次为程郑，两家僮仆，各不下数百人。
从蜀郡到巴郡郡治江州，再从江州登船，沿江而下，待得到达巴东后，再北上汉中，最后前去长安。
卓天孙见他发问，顿时頽然尽扫，换做满脸喜意，大笑道：“太后颁下懿旨，命太子少傅直不疑仿太学前例，在长安创办女学，以教诲世家贵女识四德，正女范。小女文君得了皇后赏识，封了女学的博士仆射，居诸博士之首，掌经学传授之事。”
小女知先生高洁，不喜俗物，故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央着或人作了那首《蜀道难》。小女自知字丑，无法或人尤甚，只得自个脱手，足足写了十遍，方才选出最好的一副，将之赠与先生，权当拜师礼，还望先生莫要嫌弃才好。陈氏阿娇，敬上。”
程郑家中财产遍及各大郡县，自非动静闭塞之人，自是晓得太学祭酒卫绾为太子太傅，位同三公。
卓文君翻开信笺，刚扫了一眼，便知还是那少女手笔。
“通篇落笔皆过于拘束，不敢随心随性，反是写到最后一句不管不顾，倒是暗合了词句的萧洒不羁。”
卓天孙那张老脸端是笑开了花，复又非常得意道：“也不枉我不时惦记重拾家风，自幼让她饱读诗书，学那琴棋书画。”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峭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只是那开遍各大郡县的新华书局向来只卖书不卖纸，官方试制的纸张又不敷平整光亮，故而能用这等纸张写信之人，来头定是不小。
她无法的摇点头，复又取出匣中的信笺。
这么个大圈绕下来，路程是本来的足足三倍，但因沿途皆是大道和水路，远比蜀栈好走，用双倍的时候应是能抵挡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