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待得季籍提到婆罗门圣僧和巽加王,喀珮卡楠也就晓得此道密约为何不宜公之于众了,巽加王既是应下,必定是要吃独食,不肯让婆罗门僧侣们从平分润的。
如果大汉发往外邦的正式国书,必是以木札钞缮,然这道密约却非如此,盖因里头的内容实在不宜示人,别说天子刘彻,便是大行令张骞都唯恐史官下笔如刀,让他留下千古恶名。
昔年泰米尔惨遭雅利安人搏斗,被迫逆流而下,逃到身毒南部,故高韦里水最下流的出海口当今是在注辇国境内的,中上游则是被百乘王朝占有,只是两国边境中间还隔了数百里,漫衍着诸多的城邦小国,或也算不得国,仅仅是略微大些的部族联盟罢了。
他虽欲语还休,喀珮卡楠倒是全然会心了。
喀珮卡楠蓦地止住笑声,目光清冷的打量着季籍好久,方才接过陪侍转呈的那份帛书。
这些小国夹在两个大国之间,仅仅是作为缓冲区般的存在,注辇国如果要朔流而上,出兵挞伐百乘王朝,这些小国毫不会禁止的,只会瑟瑟颤栗的苟全本身。
当然,中原帝皇“家天下”的霸气,是巽加王想学也学不来的,政教不分就是这么憋屈,没法可想的。
群臣皆是惊诧,倒也不敢再出声,自是满脸惊奇的望着自家大王。
喀珮卡楠稍稍平复表情,出言道:“事关严峻,使臣且先回馆驿,待我再细心考虑些光阴。”
何况汉人也给了他合适的台阶下,如果此计得成,大汉海军和巽加兵马多日来犯下的诸般罪过,皆会被视为利诱百乘人的战略,而非对注辇国的挑衅乃至欺辱。
此语一出,端是满殿哗然。
季籍早有预感,重重颌首道:“然也,大王应是晓得,我汉人向来最重信诺,况乎事关两国邦交,岂容有半分子虚?”
正如昔日受命临行时,大行丞窦蟠对他所言,此事若成,他季籍便是为汉室社稷立下大功,不但能加官进爵,或许还能名留青史啊!
“闭嘴!”
喀珮卡楠亦是非常骇怪,皱眉道:“使臣这是何意?”
季籍见得注辇王不怒反笑,却涓滴不觉得忤,谨慎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呈上:“大王,此乃我朝大行令事前拟好的密约,还请大王过目。”
不管于国于己,皆是大大的功德,怎的不教贰心动不已。
如果喀珮卡楠应下此事,大汉海军将搭载多量兵马,率先从百乘王朝的东部本地地区登岸,待得百乘集结雄师抵抗,注辇国可乘其兵力空虚,发兵北上,等闲夺回泰米尔人的祖地。
喀珮卡楠平抑下心中的冲动,复又出言诘问道。
“大王已看过那密约,巽加若仅出两万兵马,如何能成事,又如何能抵得了我大汉支出的好处?”
季籍笑答:“依我看来,大王自当集结雄师,秣兵历马以作防备。”
最为关头的,乃是密约中坦白直白的写明,不是出售给巽加王朝和注辇国,而是出售给案达罗迦和喀珮卡楠这两位君主。
他舒了口气,筹算粗粗扫过,看看汉人到底想玩甚么把戏,然刚看了斯须,便是腾的从王座上站起,冲着玉石台阶下的季籍喝问道:“当真如此?”
即便是接管过杰出教诲的身毒大贵族,若别离来自分歧的国度,彼其间也一定能听懂对方的“方言”。
在场的注辇重臣们尚未看过那甚么密约,故刚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君王和大汉使臣在打哑谜,然此时倒是真真被惊到了。
巽加王案达罗迦不傻,出兵挞伐狮子国也非真为了甚么婆罗门圣战,除却旁的各种考量,真正压服他的,恰是王储普林达卡暗中代汉使窦蟠向他转呈的一道密约,也恰是注辇王喀珮卡楠现下看的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