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宝钗的言谈行事,实在比黛玉并三春等高出一筹。才入了府中住下,她便将各色土仪等物一份份分好,打发人送了来,只说是玩意儿。背面她常常做出事儿来,又或是一道儿说话,或是做些针黹,色色样样都是齐备。待上面的婆子丫环也是全面又和蔼,又有王夫人与她做脸,不消三五日,府中人等便感觉她实在是个好的。
这话一说,就是紫鹃也无话可回,半晌畴昔,她才是叹了一口气,且道:“这些事情,你既是深知。也该晓得,说了这些与女人听,若真是起了嫌隙,于女人也是有害无益的。且老太太,原也心疼女人,这半年来的各种,你也该是瞧得见的。”
春纤这方明悟。
此番事体,便暂告一段落。
本日本身若只说王夫人如何,约莫还不至于此,但是暗中模糊点出贾母也一定非常至心,倒是过分了。且不说贾母待黛玉且有几分至心垂怜之意,只本身原是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不过半年就忘了老太太,且又模糊有些教唆之意,黛玉未曾愤怒撵了本身,已是非常好了。
有了这等心机,黛玉虽因着王夫人之故,且生就一副高慢清净之心,不屑于用心架空宝钗,未曾发作甚么,色色依着礼数而行,只待其淡淡的。宝钗对此略有所觉,倒也置之一笑,并不在乎。
紫鹃瞧着心中微微一顿,口中倒是半分不让,只又逼问一句。春纤方垂下视线,低声道:“我只是为女人不平罢了。姐姐但是忘了,当年姑太过分世,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并琏二爷、琏二奶奶并宝二爷二女人、三女人都是要服大功的,可究竟如何样,姐姐是瞧见了的。老太太待女人自是心疼,但若说是与宝二爷普通无二,我却不信,只怕也一定似太太待姨太太。”
黛玉心中越加不乐,却也说不得甚么,只与湘云玩耍一番,便推说有些头疼,自回到屋子里。这原也是常有的事,世人也不在乎,独占一个宝玉,原是待众姐妹非常亲厚,兼着黛玉才貌双全,又生得单弱,虽平素待他也是淡淡的,他却更加经心。
谁晓得不过一二个月,不说府中婆子丫环等等,只说黛玉多有不及之处,且乐意与宝钗靠近。就是三春宝玉等,也是非常靠近宝钗,待其却与黛玉不相高低。黛玉见着如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烦闷不乐,暗想:我虽不敷之处,但也决然不会色色不如那等藏奸之辈,偏他们眼底心中,竟就是如此。可见,不但上面的婆子丫环等等,就是宝玉他们,待本身也就平常尔尔,却不是知己。
对此,春纤自也明白。她此番与黛玉说话,也是略有些弄险的,但毕竟先前有些伏笔已然埋下,黛玉又是极敏感细心的,只消想到了这些,自会揣摩。而内宅的事情,原就是越揣摩,内里的意义越能繁复的,自此可临时放下。倒是紫鹃,却可趁此做一番劝说,只这些话,竟也不好让黛玉听入耳中,容后再言也是不迟。由此,她只轻声道:“原是我冒昧,倒是让女人悲伤。”又是告罪。
紫鹃原与春纤交好,天然晓得她的经历――原是一个农家老太太收养的孙女儿,虽也日日做活过得幸苦,到底有老太太心疼着,倒也罢了。谁知老太过分世,那一对养父母就待她一日不如一日,背面更是卖了她。幸亏那村里便有一个媒婆,原是端庄的路数,倒也式微到那等肮脏的地界,入了贾府当中,竟是不幸当中的大幸。
春纤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晓得,毕竟还是多说了一句话:“紫鹃姐姐,虽我说得冒昧,可儿情冷暖世态炎凉八个字,却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