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宝玉更胡涂了,乃至于饭食不进,大师焦急起来。恰又忙着脱孝,家中无人,又叫了贾芸来照顾大夫。贾琏家下无人,请了王仁来在外帮着摒挡。那巧姐儿是日夜哭母,也是病了。以是荣府中又闹得马仰人翻。
贾政叫人去请,那和尚已出去了,也不见礼,也不答话,便往里就跑。贾琏拉着道:“里头都是内眷,你这野东西混跑甚么!”那和尚道:“迟了就不能救了。”贾琏急得一面走一面乱嚷道:“里头的人不要哭了,和尚出去了。”王夫人等只顾着哭,那边理睬。贾琏走迩来又嚷,王夫人等回过甚来,见一个长大的和尚,唬了一跳,遁藏不及。那和尚直走到宝玉炕前,宝钗避过一边,袭人见王夫人站着,不敢走开。只见那和尚道:“施主们,我是送玉来的。”说着,把那块玉擎着道:“快把银子拿出来,我好救他。”王夫人等错愕无措,也不择真假,便说道:“如果救活了人,银子是有的。”那和尚笑道:“拿来。”王夫人道:“你放心,反正折变的出来。”和尚哈哈大笑,手拿着玉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你的宝玉返来了。”说了这一句,王夫人等见宝玉把眼一睁。袭人说道:“好了。”只见宝玉便问道:“在那边呢?”那和尚把玉递给他手里。宝玉先前紧紧的攥着,厥后渐渐的得过手来,放在本身面前细细的一看说:“嗳呀,久违了!”里外世人都喜好的念佛,连宝钗也顾不得有和尚了。贾琏也走过来一看,果见宝玉回过来了,内心一喜,疾忙躲出去了。
一日,又当脱孝来家,王夫人切身又看宝玉,见宝美女事不醒,急得世人手足无措。一面哭着,一面奉告贾政说:“大夫回了,不肯下药,只好预备后事。”贾政感喟连连,只得亲身看视,见其风景公然不好,便又叫贾琏办去。贾琏不敢违拗,只得叫人摒挡。手头又短,正在难堪,只见一小我跑出去讲:“二爷,不好了,又有饥荒来了。”贾琏不知何事,这一唬非同小可,瞪着眼说道:“甚么事?”那小厮道:“门上来了一个和尚,手里拿着二爷的这块丢的玉,说要一万赏银。”贾琏照脸啐道:“我打量甚么事,如许镇静。前番那假的你不晓得么!就是真的,现在人要死了,要这玉做甚么!”小厮道:“主子也说了,那和尚说给他银子就好了。”又听着外头嚷出去讲:“这和尚撒泼,各自跑出去了,世人拦他拦不住。”贾琏道:“那边有如许怪事,你们还不快打出去呢。”正闹着,贾政闻声了,也没了主张了。里头又哭出来讲:“宝二爷不好了!”贾政益发焦急。只见那和尚嚷道:“要命拿银子来!”贾政俄然想起,头里宝玉的病是和尚治好的,这会子和尚来,或者有救星。但是这玉倘或是真,他要起银子来如何样呢?想了一想,临时不管他,果然人好了再说。
且说宝玉自那日见了甄宝玉之父,晓得甄宝玉来京,朝夕盼望。今儿见面原想得一知己,岂知谈了半天,竟有些冰炭不投。闷闷的回到本身房中,也不言,也不笑,尽管发怔。宝钗便问:“那甄宝玉公然像你么?”宝玉道:“边幅倒还是一样的。只是言谈间看起来并不晓得甚么,不过也是个禄蠹。”宝钗道:“你又编派人家了。如何就见得也是个禄蠹呢?”宝玉道:“他说了半天,并没个明心见性之谈,不过说些甚么文章经济,又说甚么为忠为孝,如许人可不是个禄蠹么!只可惜他也生了如许一个边幅。我想来,有了他,我竟要连我这个边幅都不要了。”宝钗见他又发楞话,便说道:“你真真说出句话来叫人发笑,这边幅如何能不要呢。何况人家这话是正理,做了一个男人原该要立品立名的,谁像你一味的柔情私意。不说本身没有刚烈,倒说人家是禄蠹。”宝玉本听了甄宝玉的话甚不耐烦,又被宝钗抢白了一场,心中更加不乐,闷闷昏昏,不觉将旧病又勾起来了,并不言语,只是傻笑。宝钗不知,只道是“我的话错了,他以是嘲笑”,也不睬他。岂知那日便有些发楞,袭人等怄他也不言语。过了一夜,次日起来只是发楞,竟有前番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