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叫人去请,那和尚已出去了,也不见礼,也不答话,便往里就跑。贾琏拉着道:“里头都是内眷,你这野东西混跑甚么!”那和尚道:“迟了就不能救了。”贾琏急得一面走一面乱嚷道:“里头的人不要哭了,和尚出去了。”王夫人等只顾着哭,那边理睬。贾琏走迩来又嚷,王夫人等回过甚来,见一个长大的和尚,唬了一跳,遁藏不及。那和尚直走到宝玉炕前,宝钗避过一边,袭人见王夫人站着,不敢走开。只见那和尚道:“施主们,我是送玉来的。”说着,把那块玉擎着道:“快把银子拿出来,我好救他。”王夫人等错愕无措,也不择真假,便说道:“如果救活了人,银子是有的。”那和尚笑道:“拿来。”王夫人道:“你放心,反正折变的出来。”和尚哈哈大笑,手拿着玉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你的宝玉返来了。”说了这一句,王夫人等见宝玉把眼一睁。袭人说道:“好了。”只见宝玉便问道:“在那边呢?”那和尚把玉递给他手里。宝玉先前紧紧的攥着,厥后渐渐的得过手来,放在本身面前细细的一看说:“嗳呀,久违了!”里外世人都喜好的念佛,连宝钗也顾不得有和尚了。贾琏也走过来一看,果见宝玉回过来了,内心一喜,疾忙躲出去了。
且说宝玉自那日见了甄宝玉之父,晓得甄宝玉来京,朝夕盼望。今儿见面原想得一知己,岂知谈了半天,竟有些冰炭不投。闷闷的回到本身房中,也不言,也不笑,尽管发怔。宝钗便问:“那甄宝玉公然像你么?”宝玉道:“边幅倒还是一样的。只是言谈间看起来并不晓得甚么,不过也是个禄蠹。”宝钗道:“你又编派人家了。如何就见得也是个禄蠹呢?”宝玉道:“他说了半天,并没个明心见性之谈,不过说些甚么文章经济,又说甚么为忠为孝,如许人可不是个禄蠹么!只可惜他也生了如许一个边幅。我想来,有了他,我竟要连我这个边幅都不要了。”宝钗见他又发楞话,便说道:“你真真说出句话来叫人发笑,这边幅如何能不要呢。何况人家这话是正理,做了一个男人原该要立品立名的,谁像你一味的柔情私意。不说本身没有刚烈,倒说人家是禄蠹。”宝玉本听了甄宝玉的话甚不耐烦,又被宝钗抢白了一场,心中更加不乐,闷闷昏昏,不觉将旧病又勾起来了,并不言语,只是傻笑。宝钗不知,只道是“我的话错了,他以是嘲笑”,也不睬他。岂知那日便有些发楞,袭人等怄他也不言语。过了一夜,次日起来只是发楞,竟有前番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