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恶劣非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宠嬖,无人敢管。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说的,但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闻声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奶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天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晓得原故,他与别人分歧,自幼因老太太心疼,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睬他,他倒还温馨些,即使他败兴,不过出了二门,背后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贰内心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以是叮嘱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蜜语甘言,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一语未了,只听内里一阵脚步响,丫环出去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迷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到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想着,忽见丫环话未报完,已出去了一名年青的公子:
本来王夫人经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因而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款项蟒靠背,石青款项蟒引枕,秋香色款项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上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他陈列,自不必细说。
无端寻愁觅恨,偶然似傻如狂。即使生得好皮郛,腹内本来草泽。得志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动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mm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固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内心就算是旧了解,本日只作远别相逢,亦未为不成。”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敦睦了。”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mm可曾读书?”黛玉道:“未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道:“mm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mm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古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mm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诬捏。”宝玉笑道:“除《四书》外,诬捏的太多,偏只我是诬捏不成?”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世人不解其语,黛玉便揣测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阿谁。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大家有的。”
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本房内的丫环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环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分歧。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环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女人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因而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