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摸袭人身上滚热火烫,忙给她蒙上被子,让她持续发汗,歪在她身边,好言安抚。袭人怕宝玉烦恼,只好强忍了。杂使的老婆子送来药,宝玉不让袭人起来,喂她在枕上吃了。袭人见饭时到了,赶他去用饭,以免惹老太太活力。他胡乱吃了几口,见贾母又跟人抹牌,赶紧回房。丫头们出去玩去了,只麝月一人在外间灯下玩牌,他说:“你也去玩吧。”麝月说:“没钱。”宝玉说:“床底下堆着呢,你随便拿。”麝月说:“都玩去了,袭人又病了,满屋上头有灯,下头有火,交给谁?”宝玉深受打动,如此失职经心,任劳任怨,又是一个袭人。他想陪麝月玩,一时想不起玩甚么好,俄然想起早上她说头痒,就翻开打扮匣,取出篦子,给她篦头。晴雯返来取钱,嘲笑说:“交杯酒还没吃,就上头了!”宝玉说:“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拿了钱说:“我没那福。”一摔帘子走了。宝玉看着镜中二人的影子,说:“一屋人就是她的事多。”麝月忙摆手。晴雯一步抢出去,诘责:“我的事如何多?”麝月说:“你去你的吧!”晴雯说:“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一向走了。
宝玉到贾母那边胡乱吃了点儿饭,回到房中,干脆连麝月都不睬了,本身掀帘进里间。麝月要跟出来,被他推出来,她只好派两个小丫头出来奉侍。宝玉拿起一本书,歪在床上看,想喝茶了,昂首见床前站两个小丫头,就问大些的阿谁:“你叫甚么名字?”丫头说:“叫蕙香。”“谁给你起的?”“我原叫芸香,是花大姐姐给改的。”“你该叫‘倒霉’。你姊妹几个?你是第几?”“姊妹四个,我最小。”“你就叫四儿吧,别甚么‘蕙’香‘兰’气的,玷辱了好名好姓。”
次日天刚亮,宝玉就来到黛玉房中,见二人仍熟睡,黛玉裹得严严实实,湘云被只齐胸,一条乌黑的胳膊伸在被外。他悄悄地给湘云盖好被。黛玉醒来,感遭到床前有人,就猜出是宝玉,睁眼一看,不出所料,问:“这么早跑来干甚么?”宝玉说:“不早了,快起来吧。”说完来到外间。黛玉唤醒湘云,二人穿衣起来,洗了脸,翠缕要泼水,宝玉不让,凑着洗了脸。翠缕说:“还是这个弊端,甚么时候才气改呢?”宝玉也不睬她,本身用青盐擦了牙,漱了口,让湘云替他梳头。湘云不肯,他就恳求,湘云只好替他梳。他边与黛玉拌着嘴,边拿起打扮台上的胭脂,挑了一点,就往嘴边送。湘云啪地一把打落胭脂,说:“不长进的弊端,甚么时候能改?”
一语未了,袭人出去,见这风景,返来本身梳洗。宝钗出去问:“宝兄弟呢?”袭人嘲笑着说:“‘宝兄弟’那里另有在家的工夫。姊妹们好,也该有个分寸,不分白日黑夜地闹,任人如何劝,都是耳边风。”宝钗暗忖:别藐视这丫头,倒有些见地。就坐下来,与她聊起家常。宝玉返来,宝钗起家就走。他猜疑地问:“如何你们谈得这么热烈,见我来了她就走了?”袭人不答。宝玉再问,她才说:“我如何晓得你们的事。”宝玉见她脸上带气,笑着问:“如何又动气了?”袭人说:“我如何敢动气?反正有人奉侍你,我还是跟老太太去。”边说边合眼躺在炕上。宝玉惶恐地忙去安慰,袭人闭着眼就是不睬。宝玉问麝月,麝月也顶撞他。他自发无趣,到本身床上躺下,不一时,就收回均匀的鼾声。袭人料他睡着,就起来拿大氅给他盖上。他呼地把大氅掀了,仍合眼装睡。袭人嘲笑着说:“今后后,你只当我哑了,再不说你一声如何?”宝玉猛地坐起问:“你劝也罢了,刚才又没劝,我出去就不睬我,我还不知为甚么,你又说我恼了。”袭人说:“你内心不明白,还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