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甄太太带着他们宝玉来了。贾政在书房访问甄宝玉,甄太太到王夫人处说话。王夫人要见他们家宝玉,内里说老爷与他说得投机,已派人叫二爷、三爷和兰哥儿相见。两个宝玉一见面,都像熟谙对方一样,拉动手,非常亲热。贾政见因他在场,孩子们坐不敢坐,站不能站,让宝玉三人陪甄宝玉用饭,自回内书房。
畴昔将来,莫谓智贤达突破;
宝玉日盼夜想,终究与甄宝玉见上一面,反使他大失所望,回到书房,不说不笑,只是发楞。宝钗来问,他大发一通牢骚,说甄宝玉底子不配和他长一样边幅。宝钗劝他,男人活着,就是要立品立名,不该柔情私意。这一来,宝玉更加不乐,呆呆怔怔,只是傻笑。宝钗只当他词穷理屈,以是嘲笑,也不睬他。袭人逗他,他也不睬。到了次日,更是呆傻。偏巧惜春又和尤氏大闹,扬言不让她削发,她就寻死。尤氏去找王夫人,王夫人正在宝玉房中,见宝玉旧病复发,忙命人请医抓药。恰又赶上为贾母带孝期满,到寺里停止脱孝典礼,把荣府又闹了小我仰马翻。巧姐儿思念母亲,也病倒了。
宝玉展开眼,见王夫人等围了一圈,哭得眼泡儿红肿,略必然神,把方才的梦境细细一想,都还记得,笑着嚷:“是了,是了!”王夫人忙派人奉告贾政,快请大夫来治宝玉的呆症,不消办后事了。贾政忙来看了,忍不住鼻子一酸,滚下泪来,叹了口气,去找大夫。麝月正要他杀,也不死了。宝玉喝了口桂圆汤,垂垂定下神来。王夫人放了心,让袭人给宝玉带上玉,想起那和尚,莫非是神仙?宝钗说:“玉并不是丢的,必是和尚取走的。”王夫人不信,袭人麝月都说,那年丢了玉,林大爷测字测个“赏”,我们奉告了二奶奶。宝钗说:“对了,当时都到当铺找,忘了上面是个‘尚’字,可不是和尚吗?”王夫人说:“这玉必定有些来源,何况他生下来嘴里含着,古往今来有第二个吗?他病也是这块玉,好也是这块玉,生也是这块玉……”惜春说:“妙玉还扶过乩,说是‘青埂峰下依古松’,还说‘入我门来一笑逢’。佛教法门最大,只怕二哥入不出来。”宝钗一听,皱起眉头,建议怔来。尤氏抱怨:“你削发的动机还没断?”惜春说:“我早断荤了。”王夫人说:“我们这类家世的女人,这个动机是起不得的。”宝玉想起“青灯古佛前”,不由叹了几声,又看了袭人一眼,流下泪来。世人只知是旧病,安知他已预知天机?
贾琏归去算办丧事的账,贾政命宝玉好好读书,隔几天做一篇文章送来,如果他的文章不及兄弟、侄儿,可要把稳些。宝玉逃也似回了房,硬着头皮读书。地藏庵的姑子来拜见二奶奶,宝玉想搭讪,宝钗却待答不睬。姑子败兴,告别出去,来到惜春房里,与惜春一番言语,勾得惜春更想削发。姑子趁机勾她到地藏庵去,反被她冷言赶走。彩屏忙去奉告尤氏,说四女人削发之念更坚,奶奶防备些,闹出事来,不要见怪下人。尤氏却以为惜春用心和她过不去,由着惜春闹去。彩屏见尤氏不管,又去奉告二位夫人,二位夫人去了几次,也没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