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铁了心削发,二位夫人让尤氏做主,尤氏命贾蔷写信,奉告他珍大爷、琏二叔。王夫人劝惜春,不必到甚么庵里,只要心诚,在家带发修行也一样。惜春也作了让步,伸谢了二位夫人。袭人料宝玉要大哭一场,谁知他竟说:“真是可贵。”王夫人再问彩屏:“谁愿跟女人修行?”彩屏她们都不肯,紫鹃却跪下说,她本想跟林女人死,却因是老太太的人不能死,她甘心奉侍惜春一辈子。宝玉听紫鹃提起黛玉,忍不住落了几滴泪,随即又哈哈大笑。王夫人说:“之前你姊妹出嫁你哭得死去活来,你四mm削发,你不但不劝,还说功德,你到底是甚么意义?”宝玉说:“这是必然的。我念一首诗你们听。”世人说:“人家正焦急,你倒怄人!”宝玉也不辩白,念叨:
不幸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贾蔷、贾芸送走贾琏,返来见了二位夫人,就在外书房住下,纠集一班狐朋狗友,轮番做东吃酒,偶然聚赌。邢大舅和王仁也来了,加上赖、林两家的后辈,又勾上贾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只瞒了三门里头。贾蔷还想勾引宝玉,贾芸说:“宝二叔没运气,不消惹他。那年我给他说一门多好的亲,他倒恨了我。”这一班恶少由邢大舅、王仁领着闹,没钱就把家里的东西偷出来当卖。赵姨娘一辈子的积储,让贾环不几天就折腾光了。
宝玉自从病好,固然精力好转,但动机却更奇了,不但腻烦功名宦途,竟把后代柔情也看淡了。五儿正因为宝玉疼女孩儿才千方百计补出去,宝玉对她看也不看,乃至连袭人、麝月等都冷淡了。紫鹃更是暗怪他负心,黛玉棺木上船他没掉一滴泪,还笑她痛哭。
这天,和尚又来要银子,宝钗去跟王夫人筹议,如何变卖金饰。宝玉把和尚迎进大厅,见他正与梦中和尚一样,便问他从那里来。和尚说:“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你本身的来路还不知,就来问我?”宝玉如当头棒喝,说:“你也不消银子,我把玉还你。”他回到屋里,从床上拿了玉就走,恰与袭人撞个满怀。袭人说太太正筹措银子,问他做甚么。他让袭人奉告太太,不消银子了,把玉还和尚就行了,甩脱袭人就走。袭人边喊边赶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带子,在手上绕了绕,坐在地上哭喊。紫鹃仓猝赶来,拦腰抱住宝玉。宝玉虽是男人,也没法摆脱。小丫头飞报王夫人,王夫人与宝钗仓促赶来,哭叫:“宝玉,你又疯了吗?”宝玉扯谎说:“那和尚不近情面,需求一万银子。我想把玉拿去,就说是假的,他就少要了。”宝钗要过玉,说:“你也不消去,我和太太给他银子。”宝玉说:“我还恰劈面说一句才好。”袭人等还不肯放手,宝钗让她们罢休,宝玉说:“本来你们重玉不重人,我跟和尚走了,看你们要那块玉有甚么用!”袭人忙让小丫环传话:“叫内里看好二爷,他又有些疯了!”
藩王不知秘闻,打发人来相看。贾芸又暗中嘱托相看的人,她们去了,只说是王府相亲,事一成,由她祖母做主,她舅当保山,甚么也不怕了。几个女人来到荣府,见气势不凡;再见邢夫人,晓得是位诰命,也不敢拿架子。邢夫人也不向巧姐儿申明,只说亲戚来了,让她来会亲戚。平儿不放心,也跟了来。那两个女人把巧姐儿左相右看,又瞧了瞧手,略说几句闲话就走了。平儿猜知不是功德,找一些丫头、婆子一探听,探知秘闻,先奉告了李纨、宝钗,让二人转告王夫人。王夫人奉告邢夫人,邢夫人信赖了邢大舅、王仁的话,反狐疑王夫人不怀美意,对峙做主。王夫人虽活力,但事是巧姐儿亲祖母做主,亲舅爷、亲娘舅为媒,也不好说甚么,返来奉告了宝钗。宝玉说:“太太不消管,这事是成不了的。”王夫人说:“你又说疯话。人家说定了就来接人,你琏二哥把她托给我,返来能不抱怨我?别说是我侄孙女儿,就是亲戚家的也该管。”平儿来找宝钗探动静,王夫人把邢夫人的话学说一遍。平儿跪下求王夫人救巧姐儿。王夫人说:“巧姐儿到底是大太太的亲孙女儿,我也难堪。”宝玉却说:“没干系,只要明白就行了。”平儿只得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