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和尚又来要银子,宝钗去跟王夫人筹议,如何变卖金饰。宝玉把和尚迎进大厅,见他正与梦中和尚一样,便问他从那里来。和尚说:“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你本身的来路还不知,就来问我?”宝玉如当头棒喝,说:“你也不消银子,我把玉还你。”他回到屋里,从床上拿了玉就走,恰与袭人撞个满怀。袭人说太太正筹措银子,问他做甚么。他让袭人奉告太太,不消银子了,把玉还和尚就行了,甩脱袭人就走。袭人边喊边赶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带子,在手上绕了绕,坐在地上哭喊。紫鹃仓猝赶来,拦腰抱住宝玉。宝玉虽是男人,也没法摆脱。小丫头飞报王夫人,王夫人与宝钗仓促赶来,哭叫:“宝玉,你又疯了吗?”宝玉扯谎说:“那和尚不近情面,需求一万银子。我想把玉拿去,就说是假的,他就少要了。”宝钗要过玉,说:“你也不消去,我和太太给他银子。”宝玉说:“我还恰劈面说一句才好。”袭人等还不肯放手,宝钗让她们罢休,宝玉说:“本来你们重玉不重人,我跟和尚走了,看你们要那块玉有甚么用!”袭人忙让小丫环传话:“叫内里看好二爷,他又有些疯了!”
不幸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宝玉让麝月等清算一间屋子,把有关科举的书都搬去,当真用起功来。袭人还觉得宝钗的劝说奏了效,又担忧临场已近,来不及了。宝钗说:“不管中与不中,但愿他此后一心走正路,别再感染邪魔外道就行了。”袭人又担忧五儿长得太像晴雯,别引得宝玉再闹起来,不如派莺儿奉侍他。宝钗承诺了。王夫人晓得了,心中大感欣喜。
宝玉自从病好,固然精力好转,但动机却更奇了,不但腻烦功名宦途,竟把后代柔情也看淡了。五儿正因为宝玉疼女孩儿才千方百计补出去,宝玉对她看也不看,乃至连袭人、麝月等都冷淡了。紫鹃更是暗怪他负心,黛玉棺木上船他没掉一滴泪,还笑她痛哭。
藩王不知秘闻,打发人来相看。贾芸又暗中嘱托相看的人,她们去了,只说是王府相亲,事一成,由她祖母做主,她舅当保山,甚么也不怕了。几个女人来到荣府,见气势不凡;再见邢夫人,晓得是位诰命,也不敢拿架子。邢夫人也不向巧姐儿申明,只说亲戚来了,让她来会亲戚。平儿不放心,也跟了来。那两个女人把巧姐儿左相右看,又瞧了瞧手,略说几句闲话就走了。平儿猜知不是功德,找一些丫头、婆子一探听,探知秘闻,先奉告了李纨、宝钗,让二人转告王夫人。王夫人奉告邢夫人,邢夫人信赖了邢大舅、王仁的话,反狐疑王夫人不怀美意,对峙做主。王夫人虽活力,但事是巧姐儿亲祖母做主,亲舅爷、亲娘舅为媒,也不好说甚么,返来奉告了宝钗。宝玉说:“太太不消管,这事是成不了的。”王夫人说:“你又说疯话。人家说定了就来接人,你琏二哥把她托给我,返来能不抱怨我?别说是我侄孙女儿,就是亲戚家的也该管。”平儿来找宝钗探动静,王夫人把邢夫人的话学说一遍。平儿跪下求王夫人救巧姐儿。王夫人说:“巧姐儿到底是大太太的亲孙女儿,我也难堪。”宝玉却说:“没干系,只要明白就行了。”平儿只得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