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府的人堆积一堂,都来道贺。正热烈时,门吏来报:“六宫都大监夏老爷来传旨。”世人不知何事,仓猝停止戏文,撤去酒菜,安排香案,大开中门跪接。夏秉忠骑马而来,直到正厅上马,笑容满面,走进大厅,宣示口谕:“奉特旨:立即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完,上马就走。贾政不知是福是祸,赶紧换了朝服进宫。贾母等百口长幼都惶恐不安,不住地派人飞马来往报信。足有两个时候,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来陈述,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进宫谢恩。”贾母叫过赖大细问,赖大说:“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服侍,内里的信息一概不知。厥后夏寺人出来讲,我们家大蜜斯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老爷出来也是一样叮咛。速请老太太、太太们去谢恩。”贾母这才放下心,与邢、王二夫人并尤氏,按品级换上朝服,乘轿入朝。贾赦、贾珍也换了朝服,带上贾蔷、贾蓉,随轿入朝。
停灵的最后一夜,嫡亲老友都要伴灵,请来两班小戏并一班马戏,为伴宿的人演出。尤氏仍卧病在床,统统筹措接待,都是凤姐儿一手筹办。她举止风雅,挥洒自如,旁若无人。到天明吉时,六十四名身穿青衣的杠夫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之棺木”。一应执事陈列,都是现赶做的,光彩夺目。宝珠行未嫁女之礼,摔丧驾灵,非常哀苦。
宁府都总管赖升得知内里委请了凤姐儿,传齐大小管家,叮嘱:“现在请了西府琏二奶奶办理内事,大师要谨慎服侍,每天早来晚走,宁肯辛苦这一个月,别把老脸丢了。那是个驰名的凶暴货,翻脸不认人的。”世人说:“有理!”一人说:“我们也该请她整治整治,忒不像话了。”
就因为凤姐儿一封信,云光断守备退婚,守备只好忍气吞声服判。谁知爱势贪财的父母,却养了一个多情的女儿,金哥一条汗巾上了吊。守备公子得知,也投了河。凤姐儿得了好处,今后胆量更大,近似的行动,不成胜数。
宁府开路的人仓猝报与贾珍,贾珍忙命停下,同贾赦、贾政三人赶上前,用国礼与北静郡王相见。水溶在轿内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欢迎。两边相互说了些场面话,水溶问:“哪一名是衔玉而生的?我早想见他,何不请来?”贾政忙退下,命宝玉换了衣裳去拜见。宝玉早传闻水溶是位贤王,年青漂亮,不拘俗礼,也想熟谙,欢畅非常,赶紧向前。二人见过礼,水溶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表人才,说:“名不虚传,公然如‘宝’似‘玉’。”问:“衔的宝贝在那里?”宝玉摘下玉,递畴昔。水溶接过看了,念了上头的字,问:“灵验吗?”贾政说:“虽如此说,只是没试过。”水溶边称奇边亲手与宝玉戴上。又联袂问宝玉几岁、现在读甚么书,宝玉一一承诺。水溶见他辞吐不俗,向贾政说:“公子真是龙驹凤雏。不是小王活着翁面前冒昧,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程不成限量。”贾政赔笑,谦善一番。水溶邀宝玉常到他府上去,因为他府里常有知识赅博的人来往,能够增加学问。贾政承诺了。水溶从腕上取下一串念珠,递与宝玉,说:“仓促没有敬贺之物,这是皇上御赐的脊苓香念珠一串,作个记念。”宝玉与贾政谢了,请水溶先归去,水溶执意不肯,定要等送殡步队过完才走。贾赦等只好谢了恩,停止吹奏音乐,恭恭敬敬地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