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由答道:“汤定生十月初头一趟出门看货,乘的马车翻了,折了腿。现人是不碍,但是到底要将养小半年。他前头才辞了帮手,再出了这个不测,一时抵挡不住。这趟还是他儿子送的总账过来。”
章霈收了手,笼在袖子里,口中冷静计算两句,方在算盘上拨出几个数量,推到林如海跟前,说道:“这一本里,各自的总数,并这两个月占整年份额。”见林如海点头,将其拂去,又拨几个数量,道:“今岁玄月、十月的数量,客岁玄月、十月的数量。本年比客岁增加出来的数量。”点头道:“可惜没有再早几年的数量字,如有,一起都看了,就晓得到底比往年不同多少。”
章望道:“老五也是俄然想起来。他既故意给眉丫头陪畴昔, 少不得拿差未几的过来弥补上。你在太太那边也先打个埋伏,到时候便利说话。”洪氏应了。
白星应了,脚下临时不动,只看着洪氏并章望,看另有旁的叮咛。公然洪氏想了一想,说:“叫他趁便往大老爷书房走一趟,看大老爷那边账册子都看完没有。若看完了,就拿过来这边誊抄入库。若没有,也问一声大抵还用几日。”白星见并无别话,方才往外边走来。
章霈听了,神采方开,叫章由起家,叮咛说:“其他的账我粗翻过一遍,只顺手拣着批了几本,不过是些不甚要紧的小错,也懒得再看。这便领了去,你再对一遍,批准了就誊写入库。”章由忙承诺“是”,见章霈无话,方叫跟的小厮出去抱了账册,渐渐退出去了。
这边林如海才回到暂居的院中,就听门上小厮长随说章望在屋中相候。林如海赶快走出去,问:“仰之寻我有事?可等的久了?也不打发人去喊我一声。”
话分两端。这厢林如海叮咛黛玉,那厢里洪氏也把冬至济粥的各种奉告范舒雯。为的范舒雯虽是新妇,倒是冢孙媳,家祭献食,旁人或可不动,范舒雯却必得亲身入到厨下,与吴太君、李氏、洪氏一道洗刷饭菜,熬煮粥食。洪氏因想着此例并非平凡人家统统,肮脏恶心之处,怕也非平常闺阁能够接受,故而特地到范舒雯房中,屏退了丫环下人,渐渐奉告。
前文说到吴太君寿辰道贺诸番事毕,章望等腾转脱手来, 逐项摒挡接下来几件大事:一是章舒眉婚嫁, 一是二房归省, 一是林海父女上京, 一是章偃章回章僚等会试。又有常例的年龄。自十月起,家里那些庄园、山场就渐次地将赋税出息交纳上来;城里的店铺也清算账目, 汇总造册, 送到顾塘这边来。很多事集到一起,章府表里高低皆是忙繁忙碌。辰光如飞, 倏忽之间就到了十一月。
公然范舒雯传闻到真正粥食质料,脸就白了三分,待传闻日落前只此为食、不消其他,内心肚里一发作呕。忍了再忍,实在忍耐不住,竟当着洪氏的面倒出很多酸水来。洪氏虽有预感,到底不悦,但是看范舒雯一时吓得色彩都没有了,内心又软下来,急喊丫环出去倒茶,看着范舒雯漱口,又温言好生安抚两句,这才带着白微回上房院里去了。
话说到这里,章霈另有甚么不懂的。只是既然明白,恼火更甚,重重一记拍在书案,发恨道:“他是太太名下出去的,莫非不更是自家人,不更该按着家里的端方人事看管?何况太太早就不管这些琐事。你倒是领了这个差的,如何好说搁下就搁下,脱了手在中间干看?”
林如海道:“要的急。”
林如海也笑道:“可不是?建幸一贯说回儿与中大最像,依我看,实在学外相的多,潜移默化近朱者赤罢了。真论到性子天赋,骨子里还是像的娘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