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霈见他两个一起,不免希奇。但是也未几想,等行了礼,便叫:“如海稍坐。”向章由道:“你来的恰好。我原要找你。本年各家总账,我才翻了翻,旁的不对也没有,只是这恒润畅如何还用之前的记账法儿?我早几年就说过,除了旧管新收辞退实在四柱不动,还要别的单立一个总簿,逐月每日出有出总,入有入总。如何他倒不见?再就是每项扣的留作公中培源的厘头,跟报的折损的总数核不上。叫都打归去重做。”
林如海笑道:“娘舅一片成全珍惜的慈心,中大他们,另有由哥儿、回哥儿天然是晓得的。连我也晓得。这趟过来就是想求娘舅脱手,也帮外甥看一看几个账。”
章望笑道:“你还说你。我在跟前的时候不是更长?再者不止是你我,家里兄弟姊妹这很多,又有哪个会的?反倒是玉儿她婶子,从小就看她药铺里的来往流水,这边家来后,只看了几本账就抓到了此中关头诀窍。给老爷一说,老爷欢畅得甚么似的,押着我每天少说一个时候在账房里,学会了再家去转教给她。一本端庄教了小半年,成果造账核算这些也还罢了,到底也没能学会拨算盘这一手。老爷还数落我,说必然是我蠢了,才教不出来。”说得兄弟两个相对大笑。
章由忙应了是。章霈问:“他家是如何个说法?论理,也是两代人、几十年的行当谋生。弄成这个模样过来,实在不像。”
林黛玉就一怔,说:“表哥只说用米麦杂豆并各种蔬菜一起入到粥里,跟佛成道日的腊八粥是差未几的做法。按父亲说,另有别的来源?”
林黛玉赶紧起家,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父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太君那边打发人来寻黛玉,黛玉这才告别父亲,往澄晖堂去了。
话分两端。这厢林如海叮咛黛玉,那厢里洪氏也把冬至济粥的各种奉告范舒雯。为的范舒雯虽是新妇,倒是冢孙媳,家祭献食,旁人或可不动,范舒雯却必得亲身入到厨下,与吴太君、李氏、洪氏一道洗刷饭菜,熬煮粥食。洪氏因想着此例并非平凡人家统统,肮脏恶心之处,怕也非平常闺阁能够接受,故而特地到范舒雯房中,屏退了丫环下人,渐渐奉告。
这边林如海才回到暂居的院中,就听门上小厮长随说章望在屋中相候。林如海赶快走出去,问:“仰之寻我有事?可等的久了?也不打发人去喊我一声。”
待到房中,有四房管事媳妇送了章霑与恽氏新拟的章舒眉嫁奁票据过来。洪氏接了,几句话打发人去,又坐了一会子,看到票据上各种材质面料的百子千孙被,内心俄然触起一事,赶紧喊白微,叮咛:“小由大奶奶近身服侍的丫头,悄悄地叫一个过来。”又让白星给管事来羽传话:“立即套车去小东门,请关爷爷顿时到这边。”又命人寻章由:“马上过来,我有话说。”
章由听到这话说得重了,赶紧跪下说:“老爷经验的是。孙子再不敢的。”中间林如海也站起来,笑道:“娘舅只看他前面事体经心。”
黛玉长叹一口气,道:“本来如此。只是文昭公当年吃的粥,是极尽困顿之下,无可何如才这般做。前面要做冬至家祭的献食,又要供一家人当日蚀用,粗粗算来,恐怕并不能够?”
林如海点头,道:“若如许,还是好的。当时蔡贼围困顾塘,家里莫说鸟雀蛇鼠,蜂巢蚁穴都弄来吃了,那里还剩的下这些?当时文昭公并家人们吃的,是泔水缸里的烂米馊菜——将这些择去霉变**,用雪水几次淘洗,将未软败的骨头捞出来沥干,碾碎捶烂了再撒归去,加上能搜出来的月季花嫩头和山药子根,另有墙上刮下来的苔藓,就这么煮成一大锅,每人每天能分到一个碗底……就靠这个,顾塘又撑了五天,终究撑到了世祖的救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