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莹取下罗帕,咬住边角一扯,扯下半条,先将黄鹂伤口出污血擦拭洁净,又用另半只帕子将伤口裹好。
薛淇此语暗讽周氏外戚身份,周洵远亦无可回嘴,无法感喟一阵,忽而放轻声音,道,“是我说错了,我原盼着她今后能为外祖父尽一份心力,也权当是我对你的赔偿了。阿淇,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一点事……”
周洵远待人走远,仍站在原地不动,随他前来的主子张望很久,只得上前请他登车。在他身侧叫了几声,才见他缓缓回眸。主子顿时一凛,只见他面庞之上充满感慨,双目似含水光,也不敢多言,只好躬身再请,如是三番,才将郁郁欣然的周洵远迎入车内,返回府邸。
那禁宫城门处产生的故事,远没有那么快传入宫苑当中。时价午后,公主寝阁当中温香芬芳,世人皆在小憩。秋冷气爽,周元笙倒是渐入梦境,轮到周仲莹疏无困意,呆呆望着殿外摇摆树影入迷。
周仲莹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说的好似我净顾着吃和玩,就不会做些端庄事了。”
李锡珩笑道,“恰是呢,你的小舌头倒灵光。可见你在吃上头愈发精进了。”见她面色微微泛红,模样娇俏敬爱,直想伸手在她精美的鼻尖上刮一道。终是按捺住,问道,“可另有甚么想吃,想玩的,能够奉告我。不急一时,多迟早想出来再说,我总归想体例满足你。”
薛淇还是抿嘴一笑,语气疏懒,“周大人谈笑了。你我之间,既无恩,也无怨。不过曲终人散,相逢陌路。大人若没别的话,我便告别了。”
话犹未完,薛淇已决然喝道,“周大人请自重!你我非亲非故,岂能如此相称。”顿了一顿,却又缓缓笑开来,悠悠道,“你的情意我晓得了,可惜晚了一步。我已向皇上禀明,元笙双亲和离,在国朝勋戚中已未几见,遑论作为储妃人选。恳请皇上勿将其赐赉太子殿下,以防他日授人以柄。”
那声音里是含着笑的,周仲莹不必看他的神采,也能晓得。内心俄然像藏了一只小鹿,在无垠的草原间撒开四蹄乱奔。隔了好久,那只鹿才找到些方向,温馨了下来,她亦低声慢气回道,“我还小呢,眼下不成的,等今后……”
周仲莹慈心既起,当即悄悄踱步至殿外,蹲下身子望了一道,于近处方辩白出这不过是一单身量肥大的黄鹂。那黄鹂有伤在身,似惊骇人近前,竟奋力蹬腿,跳了几跳,终究振翅歪倾斜斜地飞起。周仲莹更是不忍,抬腿便追了上去。
刚才目光皆在那雏鸟身上,此际她一昂首,才发觉远处站着一队宫人,稍近处立着一个穿朱红常服之人,嘴角衔笑,正和顺地望向本身。
倏忽一只雏鸟落于槛外,扑腾了两下翅膀,点头晃脑地栽倒在地上,随后挣了挣身子才勉强站稳。周仲莹见它模样憨态可掬,不由笑了一笑,再细看时,才发觉它右腿似有褐色血迹。本来是受了伤,以是才会行动起来跌跌撞撞。
言讫,薛淇傲然侧目,拂袖而去。踏出数步,又顿在当下,翩然回顾,明丽一笑,“周相与其寻求我的支撑,不如问问家中之人是否都有同仇敌忾之意,不然被人在背后管束却蒙在鼓里,不免有失一家之主的体统严肃。”她遥遥丢下这一句,心头掠过一丝称心,方才回身,徐行而去。
李锡珩睨了内臣一眼,点了点头,又换上了平日凌厉冷酷的模样。见周仲莹已退避至一旁,微不成察地感喟一声,终是随那内臣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