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红颜依稀 > 第28章 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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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由一阵好笑,又见他现在约莫因遂了心愿,面上懒怠再装出惶惑不安,眼中更是连一丝惧意皆无。便也不想与其多言,淡淡点头,表示内臣如是照办。

天子听了这话,到底冷上面孔,不悦道,“这更是儿戏之语,本朝还从未出过宗室不婚的先例。”停了一停,语意更添冷冽,问道,“朕问你,你这般推三阻四,但是因为不想就藩?”

这话似在天子料想当中。他眯起双目,眼中便少了多少温度,提大声音问道,“如何,你看不上朕和皇后为你选的人?”

背面这一句,天子已是咬牙道出,语气极近森冷,闻之不由令民气惊胆怯。李锡琮垂目聆听,半晌以后将眼中一抹嫌恶蔽去,换上货真价实的惶恐哀恳,抬首道,“皇上如此猜忌臣,臣有死罢了。臣对储君实无二心,天日可表。况臣自知一介庶孽,岂敢存欺嫡之意。望皇上明鉴。”言罢,已是重重叩首下去,额头触在金砖之上,收回咚地一声闷响。

那紫檀戒尺斯须便至,内臣上前请李锡琮除了公服,脱去冠带。他一一从之,复又跪下叩首道,“臣谢皇上隆恩。”起家之时,已是身着素白中衣,没有涓滴踌躇,便即俯身刑床之上。

天子晓得于这场惩戒里,决计不会听到除却戒尺楚挞皮肉以外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方略略抬眼,看向那趴伏受责之人。但见其面色比常日白上几分,额角排泄豆大汗滴,眼看着贴在背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地下,内里安静无波,双眉也只是如常般微微拢起,并不因戒尺的下落而有半分蹙紧。因而不甘心肠再看了一刻,俄然看到其侧脸上因奋力忍耐而崛起的一方牙床骨,心中当即有了几分放心。

李锡琮几近讨厌地阖上双目,明白天子此举,旨在令他忆起幼年旧事,提示他循分克己。这原是热诚和警示他最好的体例。这些他都明白,可惜不管脑中多么澄明,却还是难以按下心内一片惨伤。

不一时那乌黑刑床已抬入殿中,余人只当天子要杖责宁王,正自面面相顾,只听天子道,“去西边暖阁里,把那柄紫檀戒尺拿来。”见李锡琮面色刷地白了一道,便轻笑道,“朕晓得你这些年很有历练,天然更禁捶楚,也不必费事用杖子了,只拿你小时候挨过的那枚戒尺足矣。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比小时候更恶劣。”

他待要撩开衣摆,天子已摆手道,“不必跪了,你方才已谢过恩了。朕是要你长个经验,今后行事说话不成肆意为之。孝心虽贵重,但祖宗端方亦不成违拗。朕姑念你幼年,应你之请,脱期一年。望你此后好自为之。”

他终归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既然晓得疼,既然晓得耻,也必然晓得该如何保全本身,和心中牵念之人。

李锡琮大喜过望,忙欲谢恩,却见天子摆手一笑道,“只是你说得晚了,还该算作抗旨不遵。朕看你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当即叮咛身边内臣,“去取一副刑床来。”

天子挥了挥手,道,“住了,你们下去罢。”待世人退去,才转顾李锡琮,道,“可还能起家?”李锡琮不过略慢了一步,听他问了这话,当下半推半就挣了两挣,双臂哆颤抖嗦撑了一刻,方勉强站起家来。

这话说得非常哀婉动情,声音里暗含着害怕的轻颤,连双目中亦蒙上了一层薄薄水气。但是李锡琮到底是哭不出来的,他垂下视线自嘲地想,倘若现在他流下两行热泪,那御座之上,他该称作父亲的人会不会立时便信赖了他?――只怕一定。

一语罢了,天子已勃然做怒,“猖獗!谁给你的胆量如许同朕说话。亲王就藩,是祖宗定下的端方,国朝百年从未有变,莫非到了你这里,便有了实足推搪的借口?还是你不放心你五哥的江山基业,定要亲眼看着他登上这个御座,才肯放心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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