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一字一句听着,虽明知他是用心说这番话,却还是架不住眉头越蹙越紧,垂目很久,方嘲笑道,“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感同身受,还是想让我晓得何谓同病相怜?不如我本日就答允你,今后她若循分,我自会许她该得的好处。只是名分有了,旁的我便不能承诺。我内心没有这小我,也不会因怜悯滋长出情义。世上不幸之人太多,我并没有充足多的慈悲,关爱照顾不及。”
李锡琮见他俄然一本端庄地施礼,不由一晒,伸手指着他,道,“你愈发会算计我了,饶是如此,还叫我挑不出错处。”
李锡琮心下一沉,沉默很久,缓缓道,“筠谷心中所虑,孤王都明白。你我既坦诚相见,我天然不会有所坦白。阿谁位子,我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争过,现在若只答一句狷介狷介的话,却也过分自欺欺人。可时不予我,何如?何如。早前你同我说,发觉东宫其人沽名钓誉、志大才疏。彼时我未置可否,现在便坦言相告,你说的皆在理。但是作为储君,这点才气上的瑕疵底子微不敷道。东宫所倚仗的不是外戚,不是今上,而是嫡长之身份,是谓名正言顺,便足以令天下归心。孤王现在确是无能为力。”
梁谦忙赔笑道,“臣不敢,是王爷面上吵嘴锋利,实则宅心仁厚。”
梁谦无法,应以悄悄一叹,半晌又缓缓道,“那臣便做主,还是给她本来的月钱,只当她还是近身奉侍王爷之人。不为旁的,便是前些日子,她老子不知听了甚么人嚼舌,觉得她入了王爷青睐,便做起了王府姨娘本家的春梦。那是个没成算,却晓得从后代身上讨好处的孬人,满天下鼓吹他卓家终要起家,倒先把闺女送去的银钱赌了个精光,今后还不知要怎生剥削她。臣瞧着不幸,索机能帮衬便帮衬一些罢。”
李锡琮点头道,“周洵远亲身保举,又肯屈尊拜访,足见对你之倚重。也足见东宫确然容不下孤王,同那几位亲藩。”
稍作停顿,李锡琮接着道,“回到你方才的题目,孤王现在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到了那一日,也仍然师出知名举步维艰。但箭已在弦便只能发力,你大可放心。我决计不会束手就擒,即便不为本身,也须得为你们争一个公道公允。”
唐志契笑赞道,“王爷公然知己知彼,东宫的心机一早已被王爷知悉。如此,末将便在京师放心完成王爷交办之事,定当竭尽尽力,不辱任务。”
李锡琮不由一晒,笑着摆手道,“那不过是说与外人听的。如何,周洵远去见你时,未曾提过?”
李锡琮睨着他,笑问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措置才好?”梁谦打量他一脸调笑,不由轻哼一声道,“王爷心中明镜儿普通,却来问臣。臣冷眼瞧着,她也算个端方本分的,何妨汲引到底,权当酬谢她这一回不明就里的和您搭戏,于您到底也没有甚么丧失。”
李锡琮待他放下茶盏,方笑道,“你上京已有半月,算来今上召我前去问话之时,你已解缆。孤王原没猜错,今上一早已是属意于你。只是你能有此番境遇,也正该多谢首辅大人和东宫大力互助。”
梁谦不过微微一怔,斯须便了然笑道,“臣明白,王爷独善己身只是一时,终有一日必能兼济天下。”当即正了容色,躬身道,“臣替玉眉,谢王爷恩情。”
唐志契听其语中带笑,神态轻松,心中愈发不忍,当即起家拜道,“末将畴前桀骜自大,祸及同袍,本来已是该死之人。王爷当日对末将一番看顾之意,末将铭记于心。那四十杖挨得心折口服,不敢有涓滴痛恨。为今只盼王爷能保重玉躬,于御前养晦韬光,切勿再行触怒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