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契想了想,问道,“皇上向王爷扣问对末将之观点,不知王爷当时作何应对?”李锡琮淡笑道,“我只要力劝,没有力阻。不过适应天心,顺其天然。”
唐志契听出他话外之音,点头道,“首辅只说王爷称病,闭门谢客,别的未曾提及其他。”
梁谦无法,应以悄悄一叹,半晌又缓缓道,“那臣便做主,还是给她本来的月钱,只当她还是近身奉侍王爷之人。不为旁的,便是前些日子,她老子不知听了甚么人嚼舌,觉得她入了王爷青睐,便做起了王府姨娘本家的春梦。那是个没成算,却晓得从后代身上讨好处的孬人,满天下鼓吹他卓家终要起家,倒先把闺女送去的银钱赌了个精光,今后还不知要怎生剥削她。臣瞧着不幸,索机能帮衬便帮衬一些罢。”
李锡琮笑了笑,道,“筠谷有话,无妨直言。”唐志契道,“末将此话原不当讲,何如情势如此,也就顾不得很多。请王爷恕罪。”顿了顿,方直言问出,“如果今后东宫御极,执意削藩。王爷是要极力全面,还是反戈相击?”
唐志契略做思惟,便也明白此中关隘,又问道,“那么皇上可曾言明,何时令王爷去国就藩?”
唐志契点头道,“末将免得,请王爷放心。”迟疑一刻,复问道,“末将另有一事,想就教王爷。”
梁谦回道,“王爷早前铺垫得好,现在阖府高低只对您和玉眉的事猎奇,却也没人在乎他。”李锡琮点了点头,道,“那便罢了,打今儿起,还让玉眉去书房,我这里不必她服侍。”梁谦闻言一愣,随即连连摇首,“王爷做事总得留些情面。方才汲引了她,又做得这般点眼,正惹得旁人背后里嫉恨。现在用完了,立时甩手弃之一旁,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李锡琮略作沉吟,答道,“本来拟在明春,孤王极力迟延,也不过挣得一年时候,却也尽够了。今后京师中人事,还要仰仗筠谷多多照顾。”
李锡琮心下一沉,沉默很久,缓缓道,“筠谷心中所虑,孤王都明白。你我既坦诚相见,我天然不会有所坦白。阿谁位子,我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争过,现在若只答一句狷介狷介的话,却也过分自欺欺人。可时不予我,何如?何如。早前你同我说,发觉东宫其人沽名钓誉、志大才疏。彼时我未置可否,现在便坦言相告,你说的皆在理。但是作为储君,这点才气上的瑕疵底子微不敷道。东宫所倚仗的不是外戚,不是今上,而是嫡长之身份,是谓名正言顺,便足以令天下归心。孤王现在确是无能为力。”
梁谦不过微微一怔,斯须便了然笑道,“臣明白,王爷独善己身只是一时,终有一日必能兼济天下。”当即正了容色,躬身道,“臣替玉眉,谢王爷恩情。”
唐志契亦点头道,“幸而王爷在甘州时已得成秉笔手札,知悉东宫成心削藩,提早摆设应对。不然真到了那一日,说句不入耳的话,也只要坐以待毙。”
一番折腾下来,已近中午,梁谦便出去请李锡琮示下,午餐摆在那边。李锡琮靠在椅中,闲闲摆首道,“先不忙,我这会儿没甚么胃口。”因问道,“他这一趟出去,府里可有人着意探听?”
二人说到此处,已将不宣六耳之言诉过,那唐志契便渐渐打磨起那面铜镜,半晌抬首打量李锡琮一阵,问道,“听闻王爷偶染微恙,现在可大安了?”
唐志契忙欠身道,“末将当日曾言,誓死跟随王爷,现在在此处,末将也还是这句话,不改初心。”当即抬头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