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远长叹一声,拈须答道,“你也不要小觑了豪门。如当代家里头,端庄出挑的人才并未几,此是一则。另有一则,倒是我的私心,莹丫头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老太太又疼她,与其嫁给勋贵,依着端方做人家儿媳,不如嫁个循分费事的,能不侍营私婆更好。如许的人家是会把莹丫头当姑奶奶供着,不叫她受一点委曲,倒比我们如许的还舒畅舒心。”
段夫人擎着茶盏,避着盏中茶叶,含笑问道,“我晓得原是难为你了,我且问你,老爷这半月以来可有见过甚么人,碰到甚么不快之事?这个你总该有些印象罢。”
段夫人跟着问道,“哦?是偶尔遇见的,还是郡主特地去见的老爷?”
段夫人微微一怔,急问道,“老爷是要跟一介豪门做亲?莹丫头虽说不是娇养出来的,到底也没吃过一点苦,又是老爷远亲的闺女,如何倒舍得嫁去那样的人家?”
周洵远不觉得意,一笑道,“我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何况莹丫头将来另有她三哥,另有笙儿这个长姐,试问中宫胞妹谁敢等闲欺辱了去。”
翌日,段夫人自老太太处存候返来,先未传一干等着回事的仆妇,独自命人将跟周洵远的小厮挑云叫来。那挑云等闲不入二门,现在得了太太传唤,一时战战兢兢,隔着帘子跪倒施礼,严峻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周洵远略略点头,道,“你一贯知轻重,多余的话我也不必讲了,莘哥儿总归叫你一声母亲,今后他有了出息也断不敢不敬你。”说着便将手悄悄搭在段氏金饰的手背上,含笑道,“明春恩科成果出来,我筹算从内里挑个超卓后辈给莹丫头,家世不必太高,为人道情好才是底子。到时也须借你慧眼,好好替莹丫头相看相看。”
周洵远不防被她抓住话中疏漏,顿时怒而起家,喝道,“你这是在问我?”
段夫人虽知他说的在理,还是架不住心内不甘,摇首道,“这话我不敢信。豪门后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例子还少么?老爷也得想想今后我们不在了,莹丫头且靠谁来撑腰,如果千挑万选出了其中山狼,她此后的日子可怎生过啊。”
周洵远端起茶盏,听了这话复又放下,道,“我正要和你说,明春大比叫莘哥儿也了局,他年纪不小了,原有功名在身,刚好借着这个机遇试练。这些日子便叫他少出门,在家复习功课要紧。”他说话间,目光落在段夫人手捧的鎏金袖炉上,便又问道,“夙起恍忽听人提了一句,说金姨娘屋里的炭火用没了,这会子补上了没有?别人也罢了,她原是个病人,且莘哥儿还要读书,不能省俭了那屋里的用度。”
彩鸳得闻这话,终是长舒一口气,半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可算有下落了。还是郡主娘娘短长,一出马便能压服了老祖宗,女人好好和郡主学学,那千人疼万人宠的干劲可不是白来的。”因又问道,“二爷是会和皇上亲身说,还是叫郡主出面?毕竟女人是储妃人选,总不好由公主府直接下聘罢?”
挑云点头道,“是老爷专门在宫门处等待,那郡主意了老爷倒还摆出一副不情不肯的架式,说了不到几句,老爷已是有些焦炙,厥后那郡主先甩袖走了,老爷的面色就不多数雅。小的们请了三四次叫老爷上车,老爷才缓过神来的。”
周元笙点头道,“母亲身然会安排,她早前已和皇上谦辞过,揣测圣意一定想要我嫁与太子,这会子皇上又极正视二哥哥,两下里求恳一番,皇上才好顺水推舟全了这小我情。我们只须循分等着就是。”想了想,便又叮嘱道,“你转头说与彩鸾妈妈听,这阵子行事低调些,也不必再通报东西出去,以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