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有她在场,或许是因为他不肯令如嫔伤怀,或许是他脾气使然。周元笙一时不能细辨究竟启事为何,便跟着他亦步亦趋,再度慎重告别,才双双步出了仪凤阁。
周元笙亦笑了出来,由着他持续握了她的手,坚固而有力。只是她的另一只手悄悄划过腹部的衣衫,发觉他方才埋首处已是濡湿一片。
她心下一惊,便狐疑他是在哭。这动机立时让她举手无措,抬起手来想要抚他的背脊,停在半空又落不下去,到底缓缓垂在了他鬓边,这一沾不要紧,才知他头上已冒了很多汗,想来还是刚才策马的原因。
拖延了大半日的风景,直到宫人前来催促,宫门即将下钥,李锡琮才不得不悄悄抽出双手,站起家来。未及如嫔开言,已提衣双膝跪倒,重重叩首下去。周元笙亦随之施礼,待礼成抬首之时,见如嫔已是泪流满面,一伸手将李锡琮搂入怀中。
周元笙感念其情真意切,不忍令其相送,还是请她先行上车拜别。牵绊很久,终在一片薄雾中,望着其车马渐行渐远。鹄立当下,不由微微叹了一叹。转过甚来,俄然对上李锡琮很有深意的目光,便是一愣,道,“你又想说甚么?”
周元笙见他俄然发作一番,不由气血上涌,可他钧旨已下,本身再没法追回。眼望着他的背影,只感觉非常孤绝,本来竟是如许一个独夫!
周元笙被问得一滞,缓过神来已健忘他方才亲口否定过,只一径点头道,“我不晓得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我是个女子,甘愿信女子所言,你们男人的话偶然便叫人信不得!何况你贵为宗室,更不该不存体恤之心,毁人清誉。”
如周元笙所料,李锡琮的钧旨附上宣泄,足以令他二人的干系再度对峙不下。她此前已见地过他萧瑟人的耐烦和工夫,却不想他此番并不按上回做派行事。每日如常的回到上房,当着人前和她端方说话,含笑闲谈,面上自不带出一点负气的模样。唯有她内心明白,他们目下的干系真可谓四字便能涵盖,是为相敬如宾。
李锡琮面无神采,听罢其言,还是面色如水,斯须缓缓起家,踱至窗下,负手而立。周元笙瞧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并无波澜,“不是,她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李锡琮点头欠身以应,“多谢太子妃殿下体贴,臣服膺殿下之言。”
周元笙不解他何意,他也不言语,直直落座在她身边。隔了一会,步队再度前行,她转动手炉,笑问道,“王爷没上错车罢?”
周元笙无法摊手,只感觉他并不循分的动来动去,低头看时,见他脸掩在衣服里,却并未曾大动,只是肩头微微有些发颤,连带着肩胛处亦跟悄悄耸动。
他一言不发的走着,她一言不发的紧随其畔。有些想出言安抚,却不知他是否需求。她沉默地想到本身,倘或感觉哀痛之时,甘愿阔别旁人,温馨独处。即便有泪,也该是寂静一人单独流淌。
内臣身子一颤,赶紧欠身应是,一溜小跑地赶着去传话。李锡琮目工夫郁地扫过廊下,见一世人个个屏着气味不敢稍作响动,也不再理睬,回身重重将房门一掼。还是背手立在窗下,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模糊闻声李锡琮返来的声音,她晓得他无碍,也就放下心来。斯须车子悄悄一晃,却又停了下来。这回没等她开言扣问,一股寒气便劈面袭来,只见李锡琮挑起车帘,轻巧地跃了上来。
周元笙愤而回身,不再看李锡琮一眼,快步走过他身畔。阖上房门,廊下世人似又微微一凛,她佯装不察,端着仪态万方的架子向前行去,方至院门处,便闻声哐啷一声,直震得耳畔铮铮作响,脚下的空中也好似跟着颤了一颤。她步子呆滞,不由猜想起那是书案上的描金笔架,还是青瓷笔舔,不管是甚么,总归难逃粉身碎骨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