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惊,便狐疑他是在哭。这动机立时让她举手无措,抬起手来想要抚他的背脊,停在半空又落不下去,到底缓缓垂在了他鬓边,这一沾不要紧,才知他头上已冒了很多汗,想来还是刚才策马的原因。
李锡琮沉默很久,仍不发话。房内氛围甚为难堪,周元笙难耐烦中烦躁,腾地坐起家来,只想冲畴昔将他的脸扳过来,直视其双目。半晌,不免语气咄咄道,“你是不是在想,如何抛清,如何……”
周元笙愤而回身,不再看李锡琮一眼,快步走过他身畔。阖上房门,廊下世人似又微微一凛,她佯装不察,端着仪态万方的架子向前行去,方至院门处,便闻声哐啷一声,直震得耳畔铮铮作响,脚下的空中也好似跟着颤了一颤。她步子呆滞,不由猜想起那是书案上的描金笔架,还是青瓷笔舔,不管是甚么,总归难逃粉身碎骨的劫数。
周元笙不满他这般冷酷态度,也未及多想,便道,“旁人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已问过,大略也晓得一些。我之前对你讲过,你爱喜好哪个女人,就喜好哪个女人,我不干与,只是不该瞒着,须得叫我晓得。”
说着,又与李锡琮相互见礼。姐妹二人联袂相谈数语,周仲莹便含笑对李锡琮,道,“我还是依姐姐这头的端方,唤一声姐夫。姐姐现在可就交给姐夫了,还请姐夫务必诚恳相待,悉心照拂。若今后有需求之处,姐夫不便与旁人言说的,亦可对我直言相告。他日进宫,我会常去仪凤阁中看望如嫔娘娘,亦会将娘娘近况修书奉告姐姐姐夫。还望姐夫勿觉得念,保重万千。”
念及此,她俄然有些了解了身边之人。他们的欢乐哀痛不尽不异,却都只合于无人处盛放残落,因为这人间并没有人情愿倾慕聆听,也没有人值得他们倾慕相诉。
周元笙听着已皱了几番眉头,暗道李锡琮不知又闹甚么花腔。但听得一声马嘶长鸣,晓得他到底上马去了,才转念想起,他现在内心必然不痛快,想是要借机舒缓闷气,也算情有可原,便由他去了。
很久无话,周元笙好轻易平复气味,想要将此处氛围略做和缓,忽听他淡淡说道,“我另有事,王妃请便罢。”她脸上倏然涌上一阵*之感,像是被人劈面攉了一掌,心内倒是一阵寒凉,似结了严霜,冷得五脏六腑都抽作一团。
周元笙感念其情真意切,不忍令其相送,还是请她先行上车拜别。牵绊很久,终在一片薄雾中,望着其车马渐行渐远。鹄立当下,不由微微叹了一叹。转过甚来,俄然对上李锡琮很有深意的目光,便是一愣,道,“你又想说甚么?”
李锡琮的双眼却只盯着她瞧,半晌笑了笑,道,“她比你温良贤淑很多。”说完这一句,却也不去看周元笙的反应,独自登车去了。
李锡琮面无神采,听罢其言,还是面色如水,斯须缓缓起家,踱至窗下,负手而立。周元笙瞧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并无波澜,“不是,她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厥后数日,周元笙一面批示王府中人盘点清算行装,一面留意察看李锡琮的容止,垂垂发觉他虽粉饰得极好,却仍会在无人处间或透露一丝怅惘,也不知那是因去国而感慨,还是因牵念如嫔而动情。但因着偶尔的一记蹙眉,倒也令她心内生出几分柔嫩,顺带将早前那点怨怒渐渐抵消。
因而李锡琮的生辰和这一年的春季,便在如许冷酷的冷淡中畴昔了,展眼至夏季,跟着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的,另有禁宫中传来的,命宁王佳耦就藩燕地的一道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