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脚步声去的远了,周洵远方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刚才那鲜艳面庞,窈窕身形,另有拜别后久久缭绕房中的苏合香气,都令他有恍若隔世之感。她们不是好久未见并不亲厚么,为何却又连熏香的爱好都那般类似。目光落在书案下的暗格处,手指动了几动,终是寂然一松,他起家整了整衣衫,迈步走了出去。
段夫人思考很久,方点头道,“虽则皇上一番苦心,太子终归是受了委曲。老爷这个做娘舅的,待得过些光阴还是要从旁多欣喜才是。殿下这孩子,极有灵气,只是过分狷介,外人看时便感觉狷介,何况皇上既是主君,又是父亲,不免不喜。”
漱玉披着外套,另有几分迷离,道,“女人但是要水?”周元笙道,“不是,我想看看甚么时候了?”漱玉道,“二更时分了,女人睡不着么?”
周洵远听得身后清浅的呼吸声,缓缓转过身来,洁白舒朗的端倪一点点映入周元笙眼中,她俄然感觉这面孔有几分熟谙,似是在那里见过,略一思忖便想起来,本来恰是酷肖那庶出的二mm周仲萱。
周洵远微微一笑道,“燃藜,谐音即为让利,刘向得燃藜老者授《洪范五行》,后其子刘歆从其术,帮助王莽新政,所谓洪范五行,核心乃是朝代兴替休咎相依的趋避之术。皇上的意义便是削藩一事,须从长计议,眼下并非合适机会,不成操之过急,干脆临时让利于藩地。这是留了活话,本朝做不到之事,未见得东宫今后做不到。”
周元笙发笑起来,面前的男人有三女一子,却只要庶出的一个女儿秉承了他的边幅,当真是令人可惜。她于这般心机里突然获得一份称心,不免心下一惊,她还是怨他的,不知不觉间那痛恨早已深深切入骨肉当中。
春夜阑,更漏促,博山炉中的青烟将将燃尽。周元笙展转难眠,略略坐起家子,翻开了帷帐,一线月光透过窗棂,室内流转着泠泠清韵。半晌外间已有脚步声起,极是轻巧,近前看时恰是那耳聪目明的漱玉。
上房院落里极是温馨,周洵远进屋时,段夫人方才卸好妆,一头乌发如水般倾泻在肩头,她自镜中瞥见他的面庞,回眸笑道,“老爷来了。”她站起来,欲去叮咛丫头们预备清粥做宵夜,还未踏出两步,周洵远已摆首道,“不必了,我无甚胃口,早些安设罢。”
周元笙笑问道,“如许的事,交给丫头们做不也一样,何必要本身守着熬着,不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