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原觉得待选该有非常繁复的过程,却不想这般简练,心内不觉好笑,皇室若要偷懒内定小我选,竟连装点一番都不屑为之。
默存是父亲的表字,周元笙听他问起,只得起家再福,道,“是,臣女周元笙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段夫人没法只得依言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外头便报圣驾到,皇后等人忙站了起来。只听一阵脚步声渐近,周元笙随众跪倒施礼,余光只扫到明黄衣袍的一角,耳听得天子和悦道,“免礼,都坐罢。”
即便于周府而言,这也算作一桩大事。段夫人特地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行头,上装为玉色紬妆花袄,下装是柳黄各处金裙——此是特地寻了府内最好的几位针线娘子以上供之锦缎,花了一天一夜赶制而成。
见她怔忡不语,皇后便笑道,“当时她才刚出世没多久,这古怪名字还是昭阳的主张,也不知她那会子是不是正看唐人传奇着了迷。看这孩子刚才的神情便知这小字也没再用过,想来公主也嫌过于刁钻呢。”
周元笙看那酥酪光彩如霜如雪,非常诱人,忽听得周仲莹低低惊呼一声,冲口道,“是酪儿,臣女正想吃这个,又苦于不晓得如何开口呢。”她面上微微一红,双颊上便如贴了两瓣桃花普通,粉嫩敬爱。
周元笙见她正拿起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步摇,便摆了摆首,递给她一枚红宝桃枝青鸾用心,笑言道,“又不是去比美,打扮那么招摇做甚么,顶好旁人多出些风头,我乐得在背面不吱声呢。”
她性子原有几分疏懒,彩鸳也不觉得异,自顾自道,“真如果比美,女人也不输旁人。只是那三女人确是招人喜好,袅袅婷婷的模样配上开朗坦直的性子,惹人垂怜又好相处,我是女的都禁不住被她收伏呢,何况男人家。”
皇后点头道,“晓得了。”周元笙端起茶盏,以盏掩面之际偷眼去瞧皇后,见她面上安静如常,并无刚才听了太子那番话以后的高兴,当即悄悄一笑,复又放下茶盏。
皇后笑过一阵,又道,“会昌十年万寿节时,公主曾上京来的,当时节元笙做甚么呢,我记得并没瞥见你。”
世人一时都笑起来,周仲莹有些不美意义,又急不成待地想去吃那酥酪,一双清丽妙目一会瞧瞧段夫人,一会又瞧瞧皇后,还是皇后了然笑道,“快吃罢,这东西凉了就有股子膻味,再不好吃的。”
寒食前夕,宫中派了司礼监佥事,尚仪局司赞等人前去周府,宣读皇后懿旨,又指名周元笙、周仲莹两人出内院接旨,过后相谈了几句,将二人克日所做关于经义的文章并字帖、书画拣了几份,便即告别拜别。
天子哈哈一笑,因又问段夫人好,问许太君好,周仲莹是熟面孔,不过也体贴两句,看到周元笙倒是愣了一愣,略做打量,问道,“这是默存的大女儿?”
周元笙将嘴角的弧度保持得恰到好处,却听皇后笑着娓娓道,“当年我在闺中便识得昭阳,也算是手帕之交。她当时候最是调皮,偏又极会玩。我记得她有一整套香谱,倒是她本身尝试了各种调香之法记录下来的,里头写了然甚么样的味道该配甚么色彩衣裳,还要配着当日的表情……这也还罢了,偏她那会儿还未及笄就敢骑马,厥后竟连性子酷烈的伊犁马都能被她顺服。因公主不准她去秦淮河上泛舟,她干脆就让人在自家的花圃里建了一个画舫,每日邀了我们坐在舫中,白日喝茶听曲,晚间把酒对月,当真风趣的紧。可惜金陵的公主府邸好久未曾有人住过了,你年纪小,想必也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