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抬手道,“起来罢,不必拜来拜去的,本来你就是昭阳的女儿,颇肖乃母。朕记得你奶名叫做隐娘,是也不是?”
三日以后,宫中内臣又至,传皇后谕,宣召周家二女于次日巳时入宫觐见。
皇后叹了一叹,又道,“我常恨未能在母亲跟前好好尽孝,若能偿了这个心愿甘愿折寿十年,可上天又何尝肯遂人愿呢?”她淡淡一笑,俄然转顾周元笙,道,“这是元笙?一晃都这么大了。”
周仲莹得了敕令,不再矜持,拿起汤勺便舀了一勺,含在口中,神采甚为满足,愈发显得模样小巧敬爱,忽又想起甚么似的,扭头冲着周元笙,道,“姐姐也快尝尝,娘娘这里的酪不是用牛乳,而是羊乳做的,味道可不普通呢。”她说话时,那一嘴的酥酪尚未咽下,便有些含糊不清,却也更添小女孩的柔滑稚气。
周元笙不料皇后竟讲了这很多关于母亲的旧事,且还是她闻所未闻的,内心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怅惘,目光游移中俄然看到段夫人擎起了茶盏,颀长的手指搭在兔毫盏上微微颤了几颤。
皇后温和的声音自上响起,“免礼,赐座。”周元笙借着起家的一瞬,极快地瞟了一眼宝座之上的国母真容,一瞥之下,不由笑了一笑,那面貌本来同父亲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柔婉秀美。
见她怔忡不语,皇后便笑道,“当时她才刚出世没多久,这古怪名字还是昭阳的主张,也不知她那会子是不是正看唐人传奇着了迷。看这孩子刚才的神情便知这小字也没再用过,想来公主也嫌过于刁钻呢。”
周元笙略微抬开端,只感觉两道温和的目光在脸上盘亘一刻,她不好直视长辈面庞,便只得微微垂了双眼,半晌方听到皇后道,“生得像你母亲,竟是和昭阳一个模型刻出来的。”那声音里已是透着多少记念,几分笑意。
话音刚落,周元笙已抓起妆案上的一颗红豆掷在她眉心,笑嗔道,“你又满嘴胡说开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就晓得男人的爱好了?”掷罢到底不忍心,又回身替彩鸳按着微微泛红的肌肤,“她好她的,我不恋慕也不妒忌,更不想和她攀比,今后别再说这类话了。”
天子突发慨叹,皇后亦跟着唏嘘一阵,那段夫人久未插话,见此良机,便再度起家言明辞职之意。帝后也不虚留,当即准了。幸而拜别之时不必再行大礼,周元笙才得以于起家、蹲身、复兴身的过程里觑见天子真颜。
那内臣说前头几句时,皇后尚且只含笑点头,听到厥后,却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也带了一抹柔嫩的笑意。
宫人们奉上茶,便缓缓退了出去,皇后跟前只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美人,想是她的亲信之人。只听她缓缓问道,“我闻得克日母切身材抱恙,嫂嫂在跟前奉侍了几日,这会儿看着已有些清减了,嫂嫂还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周元笙见她正拿起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步摇,便摆了摆首,递给她一枚红宝桃枝青鸾用心,笑言道,“又不是去比美,打扮那么招摇做甚么,顶好旁人多出些风头,我乐得在背面不吱声呢。”
她性子原有几分疏懒,彩鸳也不觉得异,自顾自道,“真如果比美,女人也不输旁人。只是那三女人确是招人喜好,袅袅婷婷的模样配上开朗坦直的性子,惹人垂怜又好相处,我是女的都禁不住被她收伏呢,何况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