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并不辩论，随蔺枚复又来至正殿，陪由仪、由康玩了一阵才回凤銮宫。
他想来是俊美飘逸的，现在眉眼扭曲，额头青筋爆出，倒有了几分让人害怕的癫狂之气：“任何危及朕之皇位者，宁错杀，不放过！你说得对，孟昱和魏松甚么都还没干，未曾运送箭矢，亦未曾透暴露谋反之心，可一想到他们有此才气，朕就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宋扬灵点点头。
由仪长得特别像蔺枚，清秀中带点俊朗之气，脾气也活泼好动，是以甚得蔺枚、宋扬灵爱好。
蔺枚又道：“朕很喜好，再喜好不过！”他双眼睁大，脸上带着热切的神采：“没有皇位，黛筠她怎会心甘甘心奉迎我？没有皇位，那些文臣武将，怎会在我面前一个个跪伏？一个皇位，一个‘朕’字，让统统人，统统事情都窜改。朕当然喜好，恨不能长悠长久，千年万年地坐下去！”
由仪那里还等人接，两条小短腿一撒开，哒哒哒朝她父皇跑去，一头钻进厚厚的狐裘中，带着奶音：“外头好冷的呢。”
蔺枚见宋扬灵的话锋利难以回嘴，面色更是乌青，沉默了半晌，俄然嘲笑两声：“朕确切不喜理政，但你觉得朕也不喜做天子么？”
她稳住心神，心平气和道：“皇位是陛下的，任何人都没法介入。”
宋扬灵远远闻声，只低头悄悄一笑。带着孩子去见蔺枚，再庞大诡谲的朝堂风波都有了家常熨帖的开首。
教坊的乐工尚未到，她燕奉侍陛下喝酒。
他裹着白狐裘，一根根立起的细白软毛暖过炉中炭火。被风带进的细雪未及飘落其上，已然熔化。
宋扬灵闻言，不由后退一步。她当然晓得没有人不喜好权力，但是从未想过蔺枚竟然已经眷恋至此境地。
她俄然想起蔺常，一向以来觉得蔺枚宽和柔善，却忘了他也是蔺常的儿子。有着一样的猜忌，一样的驭人手腕。
宋扬灵又道：“庆国公夫人、陈尚书夫人，另有蔡夫人都上了折子要进宫存候。”
“眼看就到元夕，内东门司今儿一早将犒赏宗室、百官的礼单给我呈了来，我看并无不当。”她说着，表示柳桥将票据递给蔺枚。
宋修容、米紫篁都瞥见陛下神采不善，唬了一跳，却都不敢作声，只假作无事，上前围着由仪、由康打趣。
次日散朝，蔺枚仍旧将来凤銮宫。宋扬灵单独带由仪、由康用过早膳，又叫柳桥来带他们去换外出的衣裳。
宋扬灵点头道：“我猜她来约莫是要为孟昱讨情。”
“到底亲戚一场，何况孟昱劳苦功高，臣妾想着，应准孟昱和魏松在元夕那日回家探视。陛下觉得如何？”宋扬灵眼神温和，口气平平，似在论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常事情。目光却一向逗留在蔺枚脸上，不肯放过一个藐小神采。
天空微微飘着雪。
宋扬灵倒是小口小口都喝完了，笑着递还米紫篁。回过甚对蔺枚道：“陛下本日返来得倒早。”
“前日皇姊进宫时，还提及此事。八皇叔的小儿子媳妇娶的是昌邑王的孙女，本觉得王谢闺秀，天然知书识礼，不料是个胡涂人。进门没多久就闹得鸡犬不宁。八皇婶气得犯了病，我正要叫人去探视。”
他侧躺在宋修容的双膝上，鼻尖悄悄翕动。宋修容身上被狐裘护住的体香跟着热气一阵阵散开。那是女子才有的香气，让人骨酥魂销。
宋扬灵摸动手腕，直抽寒气：“陛下是何意义，还请明示。”
“你又是何意义？拐着弯给孟昱、魏松说请？难不成还想将他二人无罪开释？”
蔺枚摆摆手：“你看就行了。往年你赏下去的东西，他们都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