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爷,你宽衣大袖的,和尚看了像和尚,道人看了像道人。”
使我不得不站得远一点,我说:
“贫民不观天象。狗咬耗子,猫看家,多管闲事。”
老厨子叫他有二爷。
“有啥不敢的,你二伯就是愧苦衷不敢做,别的都敢。”
“你二伯固然也长了眼睛,但是一辈子没有瞥见甚么。你二伯固然也长了耳朵,但是一辈子也没有闻声甚么。你二伯是又聋又瞎,这话可如何说呢?比方那亮亮堂堂的大瓦房吧,你二伯也有瞥见了的,但是瞥见了如何样,是人家的,瞥见了也是白看。听也是一样,闻声了又如何,与你不相干……你二伯活着是个不相干……星星,玉轮,刮风,下雨,那是天老爷的事情,你二伯不晓得……”
那些玩皮的孩子们一看他打了来,就立即说:“有二爷,有二店主,有二掌柜的,有二伯。”并且举起手来作着揖,向他朝拜着。
“你二伯不吃这个,你们拿去吃吧。”
“人是肉长的呀!人是爹娘养的呀!谁没有五脏六腑。不怕,如何能不怕!也是吓得抖抖乱颤……眼看着那是大马刀,一刀下来,一条命就完了。”
我家的有二伯,脾气真古怪。
有二伯的脾气真古怪,他很喜好和天空的雀子说话,他很喜好和大黄狗谈天。他一和人在一起,他就一句话没有了,就是有话也是很古怪的,令人听了常常不得方法。
我又问,我觉得他没有听准:
“没有灯笼杆子,如果有,为甚么我看不见?”
“你可骇?”
“那毛子出去,他不拿马刀杀你?”
他说:
他往针鼻里穿线的时候,那才都雅呢,他把针线举得高高的,睁着一个眼睛,闭着一个眼睛,仿佛是在对准,仿佛他在半天空里瞥见了一样东西,他想要快快地拿它,又怕拿不准跑了,想要研讨一会再去拿,又怕过一会就没有了。因而他的手一焦急就颤抖起来,那才都雅呢。
祖父说:
有二伯是珍惜他这一套行李的,没有事的时候,他就拿起针来缝它们。缝缝枕头,缝缝毡片,缝缝被子。
传说天上的那颗大昴星,就是灶王爷骑着毛驴上西天的时候,他手里打着的阿谁灯笼。因为毛驴跑得太快,一不加谨慎灯笼就掉在天空了。我就常常把这个话题来问祖父,说那灯笼为甚么被掉在天空,就永悠长在那边了,为甚么不落在地上来?
若给他奉上去,他就说:
他说:
他本身前边掌掌,后边钉钉,仿佛钉也钉不好,掌也掌不好,过了几天,又是掉底缺跟仍然还是。
“有二伯,你说那天上的大昴星到底是个甚么?”
因而祖父又说:
“你不是说过,你不怕吗?”
有二伯的行李,是零琐细碎的,一掀动他的被子就从被角往外流着棉花,一掀动他的褥子,那所铺着的毡片,就一片一片地仿佛活动舆图似的一省一省地盘据开了。
他说:
他到肉铺子上去买肉,人家也叫他有二掌柜的。
现在有二伯六十多岁了。
如有人问他的蝇甩子是马鬃的还是马尾的?他就说:
另有,有二伯不吃羊肉。
“家雀也往身上落粪,介个年初是啥年初。”
有二伯却很寂静地,连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沉着地向前走去了。
“有二爷,天下雨啦……”
把他气得像老母鸡似的,把眼睛都气红了。
他没有立即答复我,他仿佛想了一想,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