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叹了口气,渐渐将粥喝完了,才道:“秦骁亲身脱手,梁元辅也不敢私行做主,已经递了折子去都城。传闻永王即将来督察军务,这事大抵也会交在他手里。到时候又有得忙了。”
梁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旋即道:“是,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谢鸿昨晚在衙署担搁了一宿,今晨回府,固然身材疲累,却也没心机立即安息。
梁靖抱拳作个揖,见谢鸿眉间尽是疲色,抬脚勾了个椅子,推到他跟前。
梁府高低必然都觉得玉嬛已幼年早夭,忙着给梁靖寻门当户对的婚事,也不知梁靖在得知玉嬛出身后会作何反应,是否能叫他如愿,令韩太师瞑目。
待谢鸿走至跟前,她便迎上去,低声道:“爹,如何样?”
心中翻江倒海,关乎性命的事,自须慎重,他将梁靖看了半晌,才道:“你当初的伤……”
他顿了一下,对着谢鸿猜疑的目光,缓声道:“去了趟梭子岭。”
他缓缓说罢,惯常清冷的脸上暴露点笑意。
谢鸿临时不知梁靖秘闻,将他瞧了半晌,终是一声感喟,暂未多言。
屋门掩上,院里的动静被隔断在外,梁靖犹不断步,径直走到最埋没的里间,才回过身,端端方正地朝谢鸿施礼,道:“先前受伤蒙难,多谢大人拯救之恩。小侄身受尊府照顾,却不肯透暴露身,想必大民气中也有疑虑。昨日外出,半夜返来,并非小侄心存歹意,而是——”
谢鸿心境翻滚,愣愣打量了好久才回过神,忍不住伸手,在梁靖肩膀悄悄拍了一下,“晏平,公然是晏平。昨日山道上打败秦骁,这技艺公然短长!”
梁靖,梁晏平,本来是他!竟然是他!
叮咛完了,玉嬛见谢鸿眉间尽是疲色,自发站到身后,帮他揉着两鬓。
谢鸿就势坐下,回想昨日景象,细细一想,那青衣人的身影倒真跟面前的男人类似。
她气哼哼地瞪他一眼,又记取他昨日挥剑杀人的狠厉,眼神没敢太硬气。
如此看来,谢鸿是晓得了昨日真相。
十多年前韩太师名冠都城,以帝师的身份帮手天子,劳苦功高,而武安侯也合法丁壮,两人友情笃厚,定了儿孙婚约。但是朝堂波谲云诡,短长相争,韩府蒙冤被抄,几处被冒犯好处的世家赶尽扑灭,连口口声宣称韩太师为“韩叔叔”的梁元辅兄弟都不例外。
谢府重归风平浪静,内里的巡查却日趋周到,刺杀的案子担搁了数日,待蒲月中旬,是以案而提早出京的永王到达魏州。
这丰度心性,全然出乎他所料。
若说是淮南那边,谢老太爷正活力,成心萧瑟惩办,要他向家属低头,将玉嬛送进宫里,不会如此周到安排。且隔了千山万水,哪能洞察先机,及时来救?
只是彼时谢鸿不知那是梁靖的表字,未曾留意。
“恰是这个让人头疼。”谢鸿喝了口粥,皱眉。
玉嬛晓得轻重,天然都承诺。
她固然常偷溜出府,却从没给冯氏添过费事。不过这会儿最要紧的,是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晏平,遂昂首问:“爹,我们去趟客院吧?晏大哥也许有话跟你说,跟明天的事有关。”
谢鸿惊诧,“你是?”
谢鸿留了冯氏母女在外,进了正屋。
玉嬛松了口气,悄悄瞥了梁靖一眼。
“说不准。”谢鸿漱口毕,见玉嬛还站在身后,小面庞带着点笑容,便抚着她头发浅笑道:“这事儿爹会安排,你也别愁了,听话点,让你娘省费心就成。”
只不知这晏平究竟是何身份,掩门密探了半天,竟能令满脸笑容的父亲面露欢乐。
难怪当初听他报出“晏平”这名字时感觉耳熟,必然是梁元绍偶尔提过一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