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们找我?”
玉嬛将里头蜜饯糕点一溜摆在案上,挨个咀嚼,甜美的、酥软的、香糯的,齿颊留香。
玉嬛被石榴搀着坐出来,还式微下帘子,就见梁靖躬身屈腿,也钻了出去。
内心有些烦乱,她顺手翻开侧帘,借着轩窗漏出去的风透气。外头贩子热烈如常,食店银楼绸缎庄,鳞次栉比的店铺屋舍掩在高大的垂柳前面。目光随便扫过,却没真落到那里,直到扫见一道熟谙的身影——
“归正就这么张脸,又不是没见过。”玉嬛小声嘀咕,脸上莫名一红。
六月将尽,离立秋还差数日,气候仍旧酷热,客堂周遭尽是阴翳花木,窗边一树合欢尚未开败,纤秀盈盈。梁靖端然站在厅中,见着谢鸿,便抱拳恭敬施礼,“谢叔叔。”
……
唯有韩家的事压在心上,那冤情曾让幼时的她愤恚震惊,现在更甚。
按说父辈定下婚约,梁靖又非奸恶之徒,她该安然接管。
屋子里温馨得针落可闻,谢鸿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尽是顾恤。
这打击实在太大,让她脑筋里一团乱。
谢鸿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梁靖脸上,毫不粉饰地打量核阅。
“秦春罗?”玉嬛有些不测埠低喃,确信那人是她没错,不由看向梁靖。
比起先前在谢野抱病时的衰弱姿势、在息园撞见时的劲装躲藏,本日梁靖是端庄的世家后辈打扮,一袭圆领长袍用的是上等蜀锦,章彩瑰丽,裁剪得宜,因是夏衫所用,织得精彩轻浮,更见身形磊落颀长。
梁靖脸上带着点心照不宣的笑,“祖父念叨了十几年,总算得知这动静,欢畅坏了。只是他身材抱恙,冒然登门也太高耸,便叫我过来,请你去一趟。”说罢,目光微挪,落在玉嬛颈间。
“当年的商定,祖父时候记取,不知她现在在那边?”
他的声音顿了顿,厅中半晌沉寂,谢鸿表示他坐着,点头道:“是。她还活着。”
到得府门口,公然马车已备好了,上头武安侯府的徽记夺目。
车厢还算宽广,两人各据一个角落,也不拥堵。偏门开处,马车辘辘驶出,两人各自沉默,玉嬛靠在厢壁盯着脚尖,梁靖则不时将她打量。千军万马中厮杀出的悍将,哪怕决计收敛,仍有差异于凡人的气势,那目光瞥过来,叫人没法忽视。
玉嬛内心五味杂陈,瞥了梁靖一眼,便看着谢鸿,“父亲找我吗?”
以是这红漆描金的精美食盒送出去,实在出乎料想。
谢鸿不答反问,“她若活着,你筹算按当年的婚约,娶了她?”
他这回督查八州军务,中间异化着谢鸿的案子, 有三四个州尚未亲临观察,向谢鸿一家示好以后,便摆驾往冀州。临行前, 还特地关照梁家后辈, 问梁靖是否情愿随行同往, 看看各处军情,长些见地。
梁靖却未入坐,缓声道:“谢叔叔想必也传闻过,我祖父昔日曾有位好友,是当今皇上的授业恩师韩太师,他膝下独子娶的是便是令妹。当初韩太师得了位孙女,祖父曾为我和她许下婚约,可惜她命途多舛,没多久便遭了变故。”
金橘领着玉嬛出来时,谢鸿坐在圈椅里,冯氏据着短榻,背后是谢鸿那藏了很多宝贝的檀木书架,跟前的书桌上笔架如山,悬着数把上等狼毫。中间一方水瓮,里头荷叶清圆,阳光自敞开的窗扇照出去,上头另有晶莹水珠。
邻近傍晚,冯氏跟谢鸿坐在书房,已有大半个时候了。
不涉争杀时,他眼底的冷厉甚少闪现,修眉之下,那双通俗的眼睛乃至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