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倒是锋锐洞察的，叫人逃无可逃。
梁靖微愕，对上祖父洞察的目光，莫名想起她的眉眼含笑、盈盈身姿，软声娇语、淡淡体香，乃至胸口红线、桃花般的小痣——乃至有回夜里，他还梦见过，只是没能触到。
梁靖指尖摩挲，目光却只在她脸颊逡巡，仿佛被困在跟前的已是囊中之物。
梁靖亦随她起家，声音淡然，“我送你归去。”
老侯爷明显没想到她会如许说，神情微怔，老夫人的笑容也微微顿住，似是惊诧，愈发不测埠将她打量。
目下的景象, 若真抖暴露玉嬛的身份后娶进门, 在外受人诟病事小, 惹来天子猜忌、言官和政敌弹劾, 那会更严峻。而于玉嬛，以罪臣之女嫁入侯府，即便有侯爷佳耦撑腰，也会令公婆不悦，平常与人来往更是举步维艰。
玉嬛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即便如此，梁大哥也该晓得，这事很难。”
侯爷佳耦却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意义？
老侯爷叹了口气，“那孩子命苦，能走到本日不轻易，你须好生待她。”
“……算是吧。”玉嬛游移过后，点头。
两三步后，身后便是假山，玉嬛退无可退，只好牵起笑意，“当年定下婚约的时候，祖父是太师，跟侯府攀亲，算得上门当户对。现在祖父背负骂名，今时分歧昔日，事情也该随机应变。目下的情势，我嫁进尊府，并不铛铛。”
劈面老侯爷觑着他神采，眼底笑意愈浓，皱纹都堆得更深了——
“哦……”老侯爷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缓缓将茶饮尽，道：“放心，这把骨头虽老了，却还不是没半点用处。你父亲那边我来讲，想来薛氏也不敢再违拗。只是玉嬛那边，你得说明白，不管今后的路如何走，都不能叫她存芥蒂。”
她顿了一下，眉梢微挑，“方才侯爷半个字都没提太师蒙冤的事，实在是内心已有筹算，梁大哥想必也明白吧？”
当年那冤案是何景象，他是清楚的，韩太师行事朴重，震惊世家好处，几近是被萧家煽动各处世家大族围歼讨伐，连皇上都没能保住。
更深的沉默袭来，在场世人当然都晓得她这句话的意义。
他渐渐点头，道：“她那边呢？”
她点到即止，低垂眼眸, 咬了咬唇。
宿世宫中一晤，虽说匆促，他却始终记得那场景。乃至今后数年挞伐，她的娇丽面貌、那双灵动眉眼，仍旧刻在他脑海里，不经意间便会闪现。那枚玉扣回到手里时，心底有闷重的疼痛，说不清是遗憾、可惜，还是旁的情感。
想重翻旧案，谈何轻易？梁家身在此中，真闹起来，怕也得自损几分。
“只要她情愿嫁我，我必倾尽尽力，护她安好！”梁靖神采微肃，声音虽轻，倒是一字一顿，笃定刚毅。
他垂首低眉，宽肩劲腰将一身锦衣撑得磊落，因曾疆场历练，自有份沉稳刚硬的气度。
“是吗？”玉嬛不测，“可梁府本就是世家。”
现在十年畴昔，萧敬宗在朝为相，有永王这个外甥，两位萧贵妃又盛宠后宫，阵容正隆，连东宫都不能压住锋芒。景明帝年青时另有点抖擞皇权的动机，损了韩太师后便低沉很多，现在上了年纪，在后宫里美人香软、丝竹旖旎，怕也一定惦记昔日的事。
他身高体长，比起十四岁的玉嬛，近乎居高临下的姿式，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二老当然惦记旧人，倒是想她以谢家女儿的身份嫁出去，而后埋没身份苟活一世。
梁靖看罢，顺手将那极简短的纸条烧了，赶去夷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