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客院空着,她想听故事都没人讲了。
不过半晌,侧间珠帘轻动,冯氏便走了出去。
正入迷呢,窗外一阵脚步声轻响,旋即传来冯氏的声音——
实在是早有预感的,他跟谢家无亲无端,伤势病愈,天然会分开。
明月高悬在半空,将满院景象照得清楚——屋檐下,一个简朴的包裹被吊在横梁上,里头装的应是轻软之物,偶尔随风微晃。站在甬道看畴昔,活像是在城楼吊起来示众的犯人,显眼又放肆。
梁靖看了半晌,皱了皱眉,深沉的眼底却掠过笑意。
……
玉嬛坐在劈面渐渐剥荔枝皮,随口问:“甚么事呀?”
承担里装的是甚么,显而易见。
梁靖悄悄站了半晌,走到跟前,见屋门的铜锁安稳,便翻窗而入。
玉嬛嘟着嘴巴趴在桌案,顺手扯过梁靖留下的纸条,拿指头戳了戳。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秦将军。”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将那荷包晃了晃, “认得吗?”
如何会不认得?即便深夜狱中光芒暗沉,秦骁也一眼认出了那东西,伸手抢过来凑在跟前,上头绣工斑纹无不眼熟,乃至那模糊的暗香都熟谙至极。他出身不高,能爬到现在这位子,还是仰赖老婆的帮衬,伉俪俩膝下只要一女,掌上明珠般心疼。
谢鸿出自世家,算得上博学多才,为官之余,最爱的便是汇集金石铭文、拓印碑文、书画字帖,挨个辨认考据。他为官的那点俸禄,也尽数用在这上头。
阴沉笃定的声音,如铁锤精密而用力地敲在心头,扯破统统的粉饰。
而一旦他开口,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定能帮永王扳倒太子,他妻女的性命却再也没了。
梁靖心头一副重担稍稍卸去,这日傍晚,便跟谢鸿说了声,筹算趁夜潜出谢府。
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四周又重归沉寂,秦骁坐回冷硬的床板,手里死死攥着荷包。
暗沉冰冷的角落,秦骁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盯着藏在袖中的荷包。
现在秦春罗的荷包落在此人手里,她的处境不言而喻。
秦骁当即嘲笑了一声。
忍不住就想起了客院,有一回外头送来荔枝,她筹办了一盘去送给伤员。成果梁靖没吃多少,她却揪着茂州的故事吃掉了小半,耗到后晌才回东跨院。
……
浴血冲杀、斩敌无数,一颗心淬炼得冷厉刚硬,无所害怕。那张笑靥浮起时,却仿佛有鹅羽悄悄拂过心底深处最柔嫩的那块,带着一丝闷钝的疼痛,让他无端想起宿世顺风而行的宫廷女官。
秦骁心中一沉,看了半晌, 便踱步到狱门跟前。
梁靖站了半晌,忍不住往东跨院那边去。
透过冷铁栅栏,内里的狱卒站姿笔挺,投了狭长的影子。差异于长年看管监狱后懒惰世故的狱卒, 此人站姿如同出鞘的利剑, 面庞表面虽暗淡恍惚,眼底的精光却难以掩蔽。
现在,她正坐在窗边,就着乳白细瓷瓶里晚开的芍药,渐渐地誊抄碑文。
不过也怪他考虑不周,先前藏身谢府,不得不坦白身份,以后琐事缠身,全部心机扑在永王那边,没找着合适的机遇跟她说明白。原想着告终手头的过后光亮正大地登门,成果府里猝不及防地遇见,竟闹出这么个大曲解。
她取了一枚剥开咬破,甜美汁液入喉,隆冬里甜滋滋的风凉。
说罢,没再逗留,也不取那信物,竟自回身走了。
太子位居东宫,陈九也是历练数年的妙手, 天然有手腕寻个空地,趁着深夜没人的时候, 跟秦骁说几句话。
“是供出真相。”陈九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