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端起茶盅,望着碧绿晶莹的茶汤,淡淡道:“美人们已经送到将军府去了,放她出宫吧。趁便让人去永宁侯府走一趟,传闻侯夫人身材不适,本宫非常悬心,让人多预备几样厚礼,务必亲身送到侯夫人面前。”
冯宝晴眼看着何姨娘仓促走远,眼中疑色更浓。
周瑛华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亲身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慎重。
冯宝晴神采一变,目光暗沉下去,难怪连她姨娘都顾不上跟她说话了!
何姨娘看到冯宝晴,脚步略微顿了一顿,带笑道:“我可不是来催蜜斯回家的,我有事和侯夫人筹议,蜜斯先回房自个儿玩儿去吧。”
冯宝晴虽是庶出,但因为是将军府和永宁侯府独一的娇蜜斯,自幼受父母和长辈娇宠,懵里懵懂,并不知事,不过见一起上遇见的婆子丫头们个个都面带忧色,她也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袁侍讲的病好了吗?”
正殿都丽堂皇、空旷轩朗,书房却只要小小一间暖阁,用楠木雕花隔扇分开成里外两间。
一个婆子唉声感喟道:
周瑛华并没有去正殿,直接提起裙摆,莲步轻移,进了侧殿书房。
周瑛华想起宿世各种,内心俄然变得温和起来,卫泽也到了开窍的年纪,偷偷观阅几本贩子小说,没甚么好苛责的。
卫泽的藏书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周瑛华又挑了两本纪行和一本杂记,叫一旁的称心装进匣子里,“臣妾找陛下借几本书看,一个月后再偿还,陛下要不要亲身监督?”
劈面一个头戴莲笙桂子纹银镀金发簪、穿粉红色衫裙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环急步走了过来,冯宝晴有些惊奇,赶紧道:“姨娘如何来了?是不是太太要你来接我的?舅妈还没大好,我端阳节不回家过了,等中秋再回将军府。”
周瑛华嘲笑一声:看来卫泽还真的是下了苦工夫,之前他连字都认不全,现在不过数月,已经能读懂贩子艳|情小说了。
卫泽眸子一转,见周瑛华借的都是平常册本,觉得她没发明书架角落里的“古怪”,内心一松,挥挥手满不在乎道:“这些书阿素随便拿就是了。”
吴嬷嬷咬牙切齿,嘲笑道:“夫人,不如把她们全都打发到奴役房里去浆洗衣裳,这后院正缺几个做粗使活计的丫头呢!”
何姨娘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如果皇后真的故意要汲引太太,何必赏下那几个如娇似玉的美人?清楚是给太太添堵么!
待快意退下,称心卷起珠帘,抱着一捧新奇水灵的荷花,兴冲冲窜进东暖阁,“娘娘,这是皇上亲手摘的花,给您放在房里插瓶。”
“恭迎皇上。”
称心将龙耳瓶移到南窗下,荷花本是高洁之物,不惹灰尘,用富丽的金瓶插供,也不觉俗气,反而有种纯洁寂静之感:“可惜没有并蒂莲,皇上划着船在御湖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莲蓬都是现摘的,鲜绿翠绿,嫩得能掐出水来。
周瑛华仰着头,在书架上扒拉了一阵,想看看有没有甚么纪行神话之类的杂文,好供她平常消遣。
“夫人可真不幸,这还病着呢,又来一道雪上加霜!”
动静传到翰林院,帝师袁茂传闻少年天子诚恳向学,冲动得泪流满面。
周瑛华嘲笑一声,懒得寒伧手脚生硬、脸红脖子粗的卫泽,只作不知情的模样,将几本换过封面的书一一塞回书厨,顺手翻了几本神怪志义。
称心啊了一声,茫然半晌,才道:“娘娘问的是翰林侍讲袁大人?他还病着呢!”说到这,她扑哧一笑,“袁大人现在下不得床,不然瞥见皇上在御湖领着宫人们采莲,早冲进园子去斥责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