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滟盯着胞兄崔泠的眼睛,神采冷厉,步步紧逼:“大哥别想瞒我,我们俩是同胞兄妹,从小到大,我总能一眼看出来你是不是在扯谎。你是不是对薛寄素动了怜悯之心?”
崔滟细白的贝齿咬在殷红的樱唇上,挣扎半晌,忿忿道:“因为、因为薛寄素……”
崔泠的脚步游移了半晌,没有转头,“你固然写,端看母亲能不能收到你的求救信。”
“能如何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能狠心杀死一敌手无寸铁的姐弟,别的人,就下不了手?”崔泠目光愈发冷冽,“只会一味惊骇遁藏,你的仇敌就会放过你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赶返来的?”
崔滟神采惨白,愈颤栗个不断,强笑道:“大哥向来懂事,母亲才会格外偏疼我一些。大哥这些年来源来没说过甚么,本来内心也是有怨气的。”
他面带挖苦,“我在疆场上九死平生,你向来没体贴过我是生是死,只晓得和京师的世家蜜斯们争风妒忌。十五岁那年,我从西疆班师回京,你没有问我的伤势,一开口,就是找我讨一件百鸟羽毛制成的披风。我当时重伤在身,连路都走不了,能从土人的伏击中活下来都是三生有幸,那里来的闲工夫去给你网罗百兽羽毛?你当时做了甚么?”
崔泠低下头,掸掸被崔滟弄乱的衣衿,“你放心,只要侯府一日不倒,你还能持续安安稳稳做你的将军夫人,谁也夺不走你的繁华繁华。”
“当然有别离。”崔滟眼角斜斜挑起:“或许大哥感觉,薛寄素死得不明不白,就不会痛恨你了?”
慑于崔泠的气势,崔滟一步一步退到透雕影壁下,瑟瑟颤栗,抱紧双臂,脸颊旁不觉间滚下两串泪珠,连哭带叫道:“我当然惊骇!薛寄素的侄儿侄女是我亲手摔死的!是我在行刑前杀了那对姐弟!大哥你明显晓得我会惊骇,还瞒着我周皇后的事!你知不晓得她看我的眼神有多么可骇!她们俩几近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样!她必定是薛寄素的转世!她是来找我报仇的!她不会放过我!”
最后一句,模糊有几分诘责的意味。
晚风吹动崔泠鬓边的发丝,暗沉夜色一点一点融进他的眼瞳当中,他看也不看崔滟一眼,转成分开,“可你不该为了宣泄本身的私欲,当着薛家人的面摔死薛青郎和薛阿蛮。”
“大哥,你竟然怪我?”崔滟恼羞成怒,“害死薛家满门的是你和娘舅,我只不过是换了一种体例杀死薛青郎和薛阿蛮罢了,要不是我,他俩会被砍掉脑袋,死无全尸!”
他轻敛袍袖,暮色落在他的衣袍间,在藕色素罗上镀了层温和的晕光:“你自幼受母亲宠溺,性子娇惯,也就罢了。只要有我在,你能够随心所欲、肆无顾忌。你有效不完的财产,享不尽的繁华,就连西宁国的公主,也一定比得上你。你另有甚么不满足的,非要掺杂薛家的事?”
看崔泠神采不豫,他挖空心机惟粉饰:“不信侯爷去问问守门的老黄,他瞥见我出去的!说来也是巧,我刚出去,劈面就瞥见侯爷走出来了。”
崔泠甩开崔滟的手,“我从未孤负父亲的希冀。但是你呢?”
她蓦地变色,拦住崔泠的来路:“当时候国公府高低几百口已经关押在大牢里,只等问斩,大哥竟然另有闲心和薛寄素月下对酌,陪她在内院吃除夕夜饭。薛寄素身后,应当和薛家人一样抛尸荒漠,大哥又用心迟延,始终不肯交出她的骸骨。这桩桩件件,早就让我思疑了!现在,我只想问大哥一句,三年前的除夕夜那晚,如果孟家人没有派兵守在院外,如果不是事关崔孟两家的荣辱存亡,年老是不是筹算放过薛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