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站得稳稳铛铛,任由定王扶着下了楼梯。夏季的衣衫薄弱,那袭侍卫的圆领衫下便是轻浮的中衣,他的掌内心有茧子,阿殷乃至能发觉掌心摩掠过肩膀的陈迹。
两处目光相接,阿殷惊奇的看着姜玉嬛的满脸泪痕,顷刻猜到她方才的酸楚哑忍。
他的掌心很烫,想来刚才那一场旖旎盛宴以后,也喝了很多的酒。
纷繁乱乱的旧事袭上心间,耳边的琴曲和面前的舞姿全都泯没,面前只要疆场烽火和浴血奋战的将士。
舞曲正酣,姜玳几次劝酒,大多都被常荀挡了归去。
随后便是定王,走路比旁人稳妥很多。
姜玳不肯走,借着酒意赖在那儿,又指着姜玉嬛,“玉嬛本日来此赏琴,必故意得,这原也是个高雅的场合,不如请玉嬛雅奏,我们同庆狼胥山的大捷。殿下那日也是听过玉嬛操琴的吧?我这堂妹姿色出众,琴艺高绝,向来敬慕殿下,想奉养殿下摆布……”
——姜玳满口都是对堂妹的照顾,可他是如何照拂姜玉嬛的呢?那日在姜府献艺固然决计了些,却也不降姜玉嬛的身份,可本日他带着姜玉嬛来百里春,以赏琴为名,却又安排了薛姬这般露骨妖娆的跳舞,岂是闺中女儿所宜。
姜玳天然不是闲得没事来这里逛,明白了常荀的狠恶守势,怕本身酒意沉了抵挡不住,便叮咛小丫环,将斜劈面的长史他们请来,一起热烈。
——同他一样,因庶出身份而束缚的不幸人。
“令妹累了,姜刺史请。”定王扫一眼姜玉嬛,便朝常荀使了个眼色。
“臣没醉,玉嬛——”姜玳唤中间早已涨红了脸的姜玉嬛。
这时候酒酣耳热,又是在歌舞旖旎场合下,尊卑高高攀无需过分度明。那三名侍卫都是京中后辈,盘曲委宛的跟姜家攀个干系,有常荀在那儿撑着,每杯酒都敬得极有胆气。定王就端然坐在中间,姜玳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几杯酒下肚,便认清了情势。
“姜刺史。”定王脸上浮着的笑意消逝殆尽,“你喝醉了。”
夜风微凉,吹过百里春的长廊,浓烈的酒气就在鼻端,阿殷亦步亦趋的走在定王身后,发觉他的身材实在也有些扭捏。楼梯处光芒暗淡,前头有个烂醉的官员脚步不稳几乎摔下去,被伴计们抬下了楼梯。
也不知是不是廊道里灯烛光芒的原因,他的脸上有些泛红,眼神也不似平常冷厉,反倒有些茫然的沉寂。
常荀倒是按住了他,“斜劈面坐着高长史么?那倒不能不见。”他龇着牙笑得热忱,摇摇摆晃的站起家来,顺道将文臣姜玳也拎起来,“薛姬舞姿过人,却该渐渐赏识,人多太吵了损其妙处。常某见过量回,姜刺史想必也是见惯了,只是殿下头一返来,我们还是去那边找高长史喝酒取乐,别打搅殿下。”
阿殷持续耐烦等待,听隔壁琴声响起,男人粗暴的笑声偶尔传来。
他们本日来百里春并非寻乐,瞧姜玳要赖着不走的架式,常荀反守为攻,号召了两个侍卫,开端给姜玳劝酒——
同阿殷一起跟在定王身后的是夏柯,定王叮咛他先去备马,近处雅间和厅中还是笑语依约,定王走至楼梯拐角,身子晃了晃,扶在阿殷的肩头。
少女的容颜极美,这等温和灯烛之光下,更见莹润。可她的端倪倒是明朗的,杏眼里仿佛藏了笑意,不点而朱的双唇微抿,瞧着定王半晌不语,便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殿下?”
定王皱眉,却也没禁止常荀的胡说八道,见姜玉嬛犹自跪坐在那边,便朝侍卫递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