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俩昨日拜堂结婚，除了傅煜丢下的那句叮咛，实在还没说过话。现在傅煜肃眉沉目，一副懒得理睬旁人的模样, 攸桐更不好攀扯闲谈, 一起沉默无言，只剩脚步轻响，衣裳摩擦出窸窣动静。
是以本日攸桐来时，堂上只要傅德清在，而不见婆母。
昨日为大婚而吊挂在花木游廊的红绸尚未清算洁净，窗花宫灯装点下，周遭仍残留喜气。只是攸桐心知肚明，这喜气也只能看看罢了，撇去那满目喜红，实则非常冷僻。
再往中间则是一对少年男女，同胎双生的姐弟俩，面貌有九分类似。
傅煜嫌啰嗦般皱眉，见傅德清没旁的叮嘱，自回书房繁忙去了。
到得老夫人住的寿安堂, 院里主子如云, 丫环仆妇们遁藏在甬道两侧, 见着傅煜，便掀起门帘，躬身请他们入内。
周姑站在甬道边上，躬身应是。
倒是傅煜被傅德清叫住，带去了书房。
傅家雄踞齐州，府邸占地极广，屋舍也宽广。因这一带有几处起伏斜坡，草木碧绿，树隐蔽日，阁楼外便没修围墙，只远远拿一人高的篱笆围着，周遭种的地锦爬满围墙，夏季里浓绿苍翠，夏季则枯枝交叉，是道天然樊篱，亦与周遭景色浑然融为一体。
周姑本就行事端方，不偏不倚，先前碍着寿安堂没言语，现在便照实道来。
……
过后，太夫人留沈氏在中间商讨琐事，叫旁人各自归去。
方才傅煜瞋目威仪，刀刃般扫过，剐得她脊背生寒，不敢言语。
攸桐坐了会儿，只觉傅府家风颇严，那对孪生姐弟十三岁的年纪，跟祖母应对之间非常端方，而傅煜父子又是领兵之人，这半天说话都颇严厉。直到一盏茶喝完，外头才传来模糊笑声，旋即，老夫人脸上也暴露笑容，“来了。”
双膝跪地，夏季的石砖冷硬砭骨，那寒意从骨缝钻出去，一起伸展到头顶，也让她脑袋略微腐败。
傅煜含混“嗯”了声, 而后脚步稍缓, 径直往前走。
她进门至今，这对孪生姐弟便没多看她，原觉得他俩是跟傅煜一样心高气傲，满怀成见，这目光瞥来，攸桐才恍然明白，少女虽不言不语，公开里也打量她呢！
——不像是能等闲吓着的。
这会儿傅昭姐弟俩被拘去读书，就只剩傅煜跟他在书房相对。
再往里，堂上已坐了几小我。
院里正面五间大屋矗立，梁柱用的俱是上等楠木，夹堂板皆用细光光滑的银杏木雕成，或是描金松鹤，或是精密福字，不染纤尘。进得屋门，劈面摆了座孔雀屏风，蚯曲古树上栖两只孔雀，瑰丽堂皇。
比起旁人的端方举止，他年纪小，因是六年前留下的遗腹子，又格外得宠嬖，进门后蹬蹬蹬跑过来，直扑到老夫人怀里撒娇，“太奶奶！”
攸桐内心有了数，便觉结壮很多，当下命人将先前堆积在配房的行李和嫁奁取出，或是收整后锁起来，或是摆到住处起居用，繁忙了一整日，竟累出浑身香汗。
“我就没这运气。”傅煜低声，来回把玩。
“将军，奴婢不敢！”苏若兰从速否定。她在傅家很多年，晓得傅煜的脾气，这位爷胸怀弘愿，最烦厌这些内宅琐事，懒得理睬。加上傅家端方颇严，儿孙都恭敬老夫人，对申明狼籍的攸桐暗自轻视，她才敢有恃无恐地偷懒欺负，好趁着攸桐安身未稳之时，将气势压下去，回甲等老夫人给她开脸，便可平分秋色。
按说，兵不常将、将不常兵，傅家在这位子待几年，便该按例调往别处。
便听攸桐道：“周姑，南楼表里的事你都清楚，这阵子苏姐姐如何行事，你也都看在眼里。既然劳烦夫君来着一趟，天然不能空跑。烦你跟夫君说说，我为何大动兵戈，非要管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