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强体健,练兵也极其刻薄,因战事吃紧时需连夜赶路急袭,平素也格外看重夜间练习,经常半夜突袭最精锐的马队,好教世人能随时应敌。这回也是四更天亲身去校场,将最倚重的那支步队拉出来练,完事回府,瞧着天气尚早,顺道来问安。
……
傅澜音喝完药后恍忽睡了半天,这会儿刚醒来,正拥被坐在榻上,喝柔嫩香糯的粥。
攸桐遂道:“还是为先前南楼的事。那日滋扰夫君亲身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觉不安,怕夫君心存曲解,觉得我是爱挑衅惹事、小题大做,揪着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闹得天翻地覆的。”
傅昭住在夕阳斋带着的小院里。
这话说得,仿佛是她急着推辞任务。
“嗯。”傅煜点头,“那其二呢?”
傅煜侧头觑她,将那份担忧瞧得清楚。
现在再看,魏攸桐的出阁前后的行事,却像是换了小我。
“哦?”这倒在傅煜料想以外,声音微抬,“为我?”
另一份则由她拎着,送往傅煜的书房两书阁。
攸桐进府至今,还是头一返来傅煜的书楼。
初冬的齐州草木渐凋,满府的老柳银杏皆剩下枯枝,倒有几株老槐尚存几片霜冻后浓绿的叶,小旗号般孤零零飘在风中。绕过盘曲回廊,穿过一片凤尾森森的修篁,朱楼临风而立,描金窗扇,彩画梁栋,夏季里明朗敞亮。
傅煜“嗯”了声,倒是踱步到中间,给攸桐腾处所。
不过,结婚后几番打仗,面前的这位魏攸桐,言行举止可跟他先前探到的景象全然分歧。傅家手握军权,麾下颇多刺探动静的眼线,这些人做事松散谨慎,毫不是等闲被谎言蒙骗之人,当初递回那般动静,必是查实了的。
攸桐晓得轻重,道:“烦告将军一声,我说几句话就走。”
这话颇带自嘲,却无自苦之意。
攸桐与他数番来往,只觉此人脾气难测,倒还算讲事理,稍收顾忌之心。
结婚至今,这还是傅煜头一回当真地打量她――
傅煜当然心高气傲,倒是凭真本领养出的傲气,绝非蛮不讲理。
攸桐点头回礼,问道:“将军在内里么?”
这便是怪他最后措置草率了。
恐怕等风波畴昔,苏若兰洗心革面, 在寿安堂认了错, 还是能留在府里的。
结婚至今,她在被萧瑟时、被他冷厉威压、被苏若兰违逆冲犯时,都能沉寂安闲应对,乃至在过后反将一军,特地到两书阁里挑他的不是。
傅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半晌,眼神微凝。
那日他先入为主,懒得穷究,确切几乎冤枉她,被攸桐指出来,也不觉得忤。
傅澜音姐弟俩生在高门,不像丫环仆妇耐摔耐打,能麻能辣,肠胃或许养得金贵。昨日吃火锅时,特地调了口味淡的料,又备了碗鸽子汤在旁,好教姐弟俩涮去些辣味。可若傅澜音当真体弱,她今后就不能随便给吃辣菜,免得闹出肠胃炎来,不是闹着玩的。
攸桐瞧得出来,自笑了笑,解释道:“畴前在都城时,幼年不懂事,也许有过如许的事,不过旧事已矣,既进了傅家,女儿家娇气的弊端就得收起来。毕竟,离家千里,寄人篱下,哪怕想娇气也没那本钱。”
傅煜觑她,竟自勾了勾唇角,却没说话。
傅澜音照实说了,因攸桐又问昨晚的吃食,照实道:“昨日在南楼吃得很多,晚间用了碗鸡丝面,当时没感觉如何,可见跟二嫂无关。只是临睡前馋嘴,吃了两个柿子,半夜里着了凉,也许就闹起来了。”
毕竟魏攸桐在都城的行事他刺探过,不信她能换了小我似的,俄然变得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