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提步向前,仓促道:“我记得李歉收说,当夜乌云遮月各处无光,此话是真是假?”
眼看又要吵,顾云山好歹一句话拉返来,“非论凶手是谁,他但是非亲手杀你不成了。”
他挑眉瞪眼,“老爷的叮咛也敢说不?”
顾云山停在院中老树下,沉思道:“一片衣裳一只鞋都没捞着?”
“那你还在这儿待着?”
顾辰翻个白眼,“要你管?马屁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顶回县衙,卖力在梁河下流打捞尸身的高放连夜快马赶回衙门,好好一匹马给压得腿都要折断,才换来他先一步在院中等。见面并无闲话,顾云山径直问:“有成果吗?”
月浓道:“这是同我一起来的,修炼多年已化作人形。时候不早,我们得回天上去,药我晚些时候派人给你送来。”
她被关在外间,百无聊赖,转头瞧见看管义庄的老头醒过来,正坐在床上,一双昏聩老眼朝向班驳墙面,动了动嘴皮子,说的是,“咄,哪来一对狗男女,偷情都偷到义庄来。”
哐一声,门关了。他单独一人密闭在停尸间,不准她再进半步。
顾云山迷惑,“萧逸为何给你银子?”
“不要。”真是臭不要脸,如许的要求都能说得出口。她想也不必想,张嘴就是回绝。
“说吧,方才的事不是还没说完呢?”前一句懒懒惰散,后一句阴冷可怖,“一五一十,一个字都不准少。”
“你找一队人守住李歉收。”他旋即回身,吃紧向门外跑去,却也不忘拉上月浓,“我要去义庄一趟,你跟着。”
顾云山换个姿式,歪坐在椅上,唇角调侃,“要抓凶手,少不得要让周大人死一回,如此一来,鬼域路上你们父子二人也有个伴儿。”
月浓让他问住了,面有难色。眸子子高低摆布转一圈,还没想出个说法来,只好拿出女儿家撒娇的本领,跺顿脚,瘪瘪嘴,“哎呦顾大人,你能不能不问啊?”
“没有。”
“是——”喘口气,悲从中来,止不住簌簌落泪,但迫于官威,半个字不敢多说,死了儿子也比不上他铺他的青云路,“隆庆六年,原山矿洞日进万金,来矿上做工的人多,出事的也频繁,很多时候死了人,也就是给上二三十两银子了事。但那三四月死的人多,见得也烦,又有人告密,那姓师的用心拆了横顶带了火药出来,为的就是死在矿中,好讹上一笔。草民当时年青气盛,咽不下这口气,也想着借此杀杀风,就将此事闹到官府去,当时候,恰是孙大人任上,约一个半月,案子判下来,师必良欺诈,师家诬告,我这里反恰是一文钱不给,至于师家人,仿佛是判徒流之刑,不知下落。”
月浓却道:“装神弄鬼。”
萧逸拍他脑袋,“你点甚么头凑甚么热烈?”
不等她气恼,顾云山先声夺人,“不准睡!”
“哎呀,没干甚么,咱么边走边说成不成?”好不轻易把他推到庄外,她这才诚恳交代,“我看他不幸,给了他一锭银子,还承诺给他治眼睛。”
“又不准?”大梦初醒,声音里不自发染了酥酥软软的娇,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软作绕指柔。但顾云山并非普通人,他嘴角端着歹意满满,细看去竟然另有酒涡一只孤零零挂在左脸,更衬得像个混世魔王,穷凶极恶。“老爷说不准就不准,坐直了,盯紧我,万一再有刺客如何办?”
月浓苦等一夜,终究等来绵长委宛一声门响。顾云山拉开两扇老旧的木门,站在初晨的微光中,板着脸对住月浓,“我饿了。”
他俄然间笑得奥秘莫测,遮讳饰掩半晌,只留一句,“此案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