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听闻五鹿老一唤,身子一颤,眨眉两回,启唇倒是道:“柳掌门,今回重见凤池前辈,其疯病倒似比之前和缓甚多,想是赖贵派高低同心,妥当照看。”
五鹿浑见状,曲颈阖目,轻嗤一声,却未几言,唯不过冲柳难胜地点弓一弓手,再朝余人作个相请手势,四指缓缓朝门一摆。
此言方落,柳难胜反见讪讪,口唇翕张,半晌方喏喏低声,恻然应道:“自查此怪,鄙人便将祖师安设此房,禁其外出。然祖师日日呼嚎,不时哭闹,鄙人没法,只得教弟子点其要穴,免生枝节……”柳难胜一顿,低眉吞声再道:“然,此计终非长策。我忧着祖师血气不可,长此以往,万一伤及脏腑,生个好歹,鄙人万死难抵;故而……故而多令山外郎中配了副宁神安睡的汤药。”
胥留留听得此言,抿唇又啜口茶,思忖半晌,独自往隅角施施而行。
言罢,五鹿浑一顿,似是生了旁的考虑,单掌一抬,轻柔一捋耳郭,低声喃喃道:“隋掌门囚困凤池师太恁久,悔疚啮心。也不知其是否已查凤池同异教扳连?若不知,倒还说得畴昔;若知,其之所为,便似救凤池出水火,恩同再造,何需那般愧恨,自行磨折?”此言方落,五鹿浑两指一捏耳垂,揉搓半晌,自说自话道:“自刺听宫穴,非论可否贯脉强筋,起码其每月往密洞之时,可安然装聋扮聩,免听凤池师太那钻心哭嚎。其废了耳力,舍了名声,对凤池载怀矜恻,对己身嫌弃自绝,心行相悖,恶情俱增;即便如此,却仍日日苦捱,将凤池师太拘桎二十载。这般所为,究竟……究竟是何起因?”
“若陈峙雪见羞俱是异教中人,得逼真技,按理来讲,隋老爷子会使那一手乘风归,其也当是大欢乐宫教徒方是。”宋又谷稍一濡唇,腕上行动乍止,两腮一嘬,一字一顿道:“但是,隋老爷子头皮却无雕青,且其又将凤池师太囚困日久,难道摆明与异教为敌?”
“虽有雕青,然并无实证确认那物乃异教中人独占。”柳难胜一顿,结眉直视五鹿浑。
闻人战目珠一转,眨眉应道:“祝大哥但是说,葡山的四绝掌,亦是源于大欢乐宫?”
柳难胜膺前起伏不定,缓进了半盏冷茶,颤手将那茶盅往桌台一磕,低声诘道:“你等初时便有疑窦,欲探四绝掌同大明孔雀摧渊源。若说祖师四绝掌来于异教,你等怎不一并疑了禅活门鱼悟和尚去?”
“虚诞之说,乖谬之谈!”柳难胜吞口浓唾,手劲儿下个两分,佯鼓阵容,啪的一掌击在桌面上,直将三俩空盏震得晃颤不休。
“怕是换药不换汤。实已易,名未更罢了。”宋又谷眉尾一飞,嘲弄调笑。
二人对峙一时,瞠目扼腕,俱显拔刃张弩之相。
宋又谷见状,冷哼一声,抬掌狠狠攮了攮鼻子,低低道:“这雕青笔墨,瞧着确是同金台寺老方丈所示佛经古卷相类。经既乃南传之经,字当是南来之字,这般细想下,”宋又谷稍一挠头,抬掌往凤池师太颅顶一指,掩口轻声,“怕是这古怪雕青,真得是大欢乐宫之识(ZHI)。”
“不然如何?难不成那异教雕青时隐时现,且自知何时当隐,何时可现?”
五鹿浑瞧过了姬沙回函,立时将诸人调集一处,密议详情。
五鹿浑闻声一怔,想也不想,立时策应,“因何?”
胥留留瞥一眼宋又谷,轻叹一声,柔声慰道:“嫂嫂切莫心急。祝大哥也不过循着现有端绪推想测度,绝无歹意猜情。”
稍顿,五鹿浑方查胥留留勉强之相,听其支吾所言,心下已是解意,眼风一递,轻声策应,“异教之于正道,在乎其‘异’。前车虽覆,后载还来,虽有倾欹之忧,却仍前仆后继,何也?唯利是图耳。”稍顿,五鹿浑抿了唇,细瞧柳难胜半刻,又再接道:“若肯入教,则得不世之功法,无穷之繁华,换作你我,又有多少把持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