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静坐桌边,支肘托腮,阖目假寐。
容欢闻声,禁不住眼白一翻,轻嗤不住,“粪桶另有两耳,难不成小王爷这两日就从未传闻异教黥面刺客往小巧京行刺三经宗主之事?”
容欢听得五鹿浑这话,尤是感激,稍一抱拳,前后冲五鹿浑跟闻人战施了一揖,头如捣蒜,口内亦是喃喃不住,“恰是,恰是。鹿兄所言甚是!”话音初落,心下倒是好一通嘀咕:本来是一谎圆一谎,一环扣一环。何曾想,当今终是露了马脚,再也圆不畴昔。盼只盼祖母大量,早早探得鸡鸣岛真假,待得用时,也好出头为我解困,救脱苦海。
五鹿浑见状一怔,立时暗道一声不妙,濡濡口唇,稳稳心神,正待顾摆布而言他,却闻胥留留已然启口。
五鹿老睡眼惺忪,似是尚在发困,掩口打个呵欠,懒洋洋独自喃喃,“下回得见姬宗主,本王必得好生犒劳——赏其几个劈盖巴掌,酬其滋扰好梦之功!”
此言一出,余人皆是心惊。
五鹿浑愈听愈虚,心惊肉颤;一面感后颈冷风阵阵,一面又感四肢粘热腻痒,汗出如浆。
闻人战玉齿一扣,远山一攒,早是查见容欢面上情状。待暗往五鹿浑那处递个眼风,又得了五鹿浑眉语表示,这方将发辫往指上一绕,转个话头,娇声再道:“鹿哥哥,既然江湖皆知宋楼本事,此回金卫寻踪无果,怎不使些银子,往宋楼那儿刺探刺探?”
五鹿浑喉头一紧,生恐闻人战猎奇心起,赤口白牙问些个不应时宜,这便立时侧目往胥留留,忙不迭换个话头,抬声速道:“师父信中,提及三事。其一,自是宣家兄弟行迹;其二,乃是奉告金卫彻查四海帮大小谋生无果;第三……第三便如胥女人所言,恰是奉告那黥面刺客隐情。”
胥留留见状,眼波暗往五鹿浑身上一递,濡濡口唇,终是发声,“鹿大哥,姬宗主信中,但是提及异教刺客之事?”
容欢哼笑,面上虽不见怒,却仍忍不住偷眼往胥留留一处,欲要将其反应觑个分晓;待得半晌,容欢方再挑眉,缓缓扫一眼五鹿兄弟,脖颈一仰,冷调子笑道:“我说小王爷,你也莫要讽刺。这些日子,你尚且吃得下盹得着;可有想过,早前于大椿堆栈,那一红一绿两个弟兄留了甚说话予你?”
五鹿老定定瞧着容欢,倒也未留意五鹿浑异状,唇角一抬,又再言来。
胥留留闻声,面上立时一僵,寂静盏茶工夫,终将两目一阖,抬掌粗粗揩面,又再侧颊冲五鹿浑强笑道:“鹿大哥,多谢。”
“胥女人所言恰是。”五鹿浑边道,边探手往袖内,取了另一纸笺,柔声策应,“此图,鄙人亲绘于葡山。两相对比,便知真假。”
思及此处,容欢更显懊丧,口唇翕张,琐琐啐啐也不知独自叨咕些甚。其两指往颞上一抵,稍一使力,缓缓按个两回,悄悄心道:江湖皆知宋楼同销磨楼很有渊源,提及二楼扳连,的确如数家珍,现下连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都能将祖父同销磨楼仆人把臂叱咤、纵横江湖的陈年旧事说得有眉有眼;怎得,我这堂堂宋楼公子,虚长二十载,却从未亲见过那李四友模样?问也不教问,提又未几提,祖母这般,倒似专将我一人蒙在鼓里,如此行事,究竟何故?
“容兄,谢过指导。”五鹿浑吞口浓唾,腕上一摇,四顾摆布,一字一顿再道:“现现在,若论滋扰,倒还真轮不上微泽苑那帮子人。”
候了盏茶工夫,胥留留方抿了抿唇,直面五鹿浑,柔声应道:“鹿大哥,若此图真乃小巧京上黥面客所绘雕青,那便有些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