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落,五鹿浑深解其意,眨眉两回,立感颞内如有两颗弹丸,轻跳不住,直引得头壳大胀,巨痛如裂。
五鹿成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得此言,立时将身子一偏,二郎腿一翘,如有似无瞥一眼胥留留,沉声应道:“一花百叶也好,一马一鞍也罢,总归是有缘千里相投,无缘劈面不偶。目赤眼热,这般恶病,可不是甚凶星退度便可自愈的。话说返来,若论暗疾,容公子还是得先忧本身,莫念旁人。”
“既是如此,那便言来。”五鹿浑两腮一鼓,探手相请。
胥留留细瞧半刻,目珠一转,又再表示五鹿老将那纸笺转于容欢闻人战同瞧。
“顺带一提,诸位莫怪。容公子鱼服至今,也未见宋楼派得一仆一役寻来,猜想容公子亦是为尊祖纵惯坏了的;逃亲退婚的事儿,一复生两回熟。怕是尊祖于亲家面前说些虚真假实的话,于本家楼里扮双睁睁闭闭的眼。”
五鹿老听得此言,不由一怔,考虑半晌,抬声挖苦,“早传闻宋楼富可敌国,未曾想原是靠着低买高卖些茶余饭后的小道动静起家立势。这江湖上陈谷子烂芝麻的闲事臭事糟苦衷,容公子可谓事事体贴,尽握股掌。”一语未尽,五鹿老啧啧两回,拱手打揖道,“失敬,失敬。只不过,本日异教横行,真要做到‘三不沾’,贵家少不了要丧失大把银子;长此以往,大欢乐宫若不偃旗息鼓,本王生恐你这宋楼不日就得关张大吉。”
这日,方至卯时,便有金卫密入咸朋山庄,呈了姬沙信札于五鹿浑手上。
一言方落,胥留留同五鹿浑对视一面,俱是轻笑。
容欢两臂一抱,立时轻道:“自打钦山一案告结,三国以内,小帮小派已然甚少殴斗自戕之事。如果此回行刺姬宗主之辈并非异教中人,那这背后定计教唆的,定是个不怕死的扎手人物。”
容欢听得五鹿浑这话,尤是感激,稍一抱拳,前后冲五鹿浑跟闻人战施了一揖,头如捣蒜,口内亦是喃喃不住,“恰是,恰是。鹿兄所言甚是!”话音初落,心下倒是好一通嘀咕:本来是一谎圆一谎,一环扣一环。何曾想,当今终是露了马脚,再也圆不畴昔。盼只盼祖母大量,早早探得鸡鸣岛真假,待得用时,也好出头为我解困,救脱苦海。
容欢面上颇是倨傲,眉尾一飞,点头笑应。
“鹿大哥……现在无人,留留便得直言……”
五鹿浑见状一怔,立时暗道一声不妙,濡濡口唇,稳稳心神,正待顾摆布而言他,却闻胥留留已然启口。
胥留留目华虽黯,却仍扬眉含笑,柔声自道:“鹿大哥所想,留留解意。家父向来疼惜留留,旁的非论,知女莫若父;其自晓得,纵涉千难,犯万险,于留留而言,亦是稀松平常,不觉负累。万般痛苦,唯失父丧亲之痛,留留尴尬。故其断不忍见留留意若死灰、以泪洗面……留留包管,父亲毫不会诈死擂台、打趣性命。至于家父于擂台之上所言所行,考虑下来,自同异教难脱干系。”胥留留一顿,且笑且泪,纳口长气,哽咽再道:“家父同异教,非友即敌,自当是早有嫌隙;咸朋山庄同大欢乐宫,未曾合污,断不共流,故而于我这处,必得挺直脊梁,一起彻查寻访,扛个正气浩然的旌,求个邪不压正的果。”
五鹿浑唇角微抬,又再摇了摇眉,无甚好气道:“师父信中,尚将那黥面客颊上雕青誊绘一份,你且瞧瞧,可见有异?”
五鹿浑两掌一攒,启唇深纳口气。至此,其忽而生了些视死如归的胆魄,虽也扼腕前计未成,徒然空耗了心机,但是事光临头,要来便来,反倒没了躲躲闪闪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