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者,毋需求;恶者,求无用。一言蔽之,求神罔效,拜佛无功。”
黄衣姑子见状,心下暗叹惹了不当惹的催命鬼,面皮一抻,颤声轻道:“这位……施主……”
“得道之事,在乎悟。佛说,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统统存在,皆是虚空。肉身佛乍来,肉身佛乍去,我等皆不当觉得挂碍。”话音未落,其将那火折子就唇一吹,迅雷不及掩耳般投火于柴堆之上。
低眉一瞧,莲花座上,鲜血淋漓,不忍卒睹。
围观信众见那八大王将一纸笺稳稳托在巴掌上,单指沉沉缓点,且点且读,一字一顿,依样画葫芦的呆板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由。
这一刻,将入中午。
此一时,唯见院落月门之上,悬一匾额,字体清秀,正书“入佛境地”四字;月门一侧乱草丛内,另有一卷成团的纸球,皱舒展缩,模糊瞧不见其上有半点墨迹。
俗话说怕处有鬼。这群来人,庵内已然有人看破,恰是八音山一众山匪无疑,那领头的凌厉粗陋之辈,天然便是匪首八大王。
长官上大夫人面色一黯,一面听着堂下妇人言三语四吆五喝六,一面缓缓取过茶盏,微微啜些香茗,待将心下燥烦暂抑,这方抬了目睑,环顾四下,终是想起堂内另有五个外人来。思及之前门房所报,大夫人声色不动,悄悄掂了掂来人斤两,抬掌朝前,虚虚一压,后则一濡口唇,朗声自道:“诸位豪杰,莫同我等久居深院的老妇人普通见地。”
话音一落,已然引得八大王前仰后合,轻笑不住。待得一刻,其方止了笑,纳口长气,悠悠一叹,又再提溜了比来处一姑子,面孔一换,恶声恶气道:“你且说给老子听听,这宝继庵内,有何肮脏?单拣性命官司言来,那些个废弛庵院、污脏平静的男女轻易下作事儿,爷爷也没工夫晓得。”稍顿,八大王抬脚踩上那晕厥的黄衣姑子脸颊,冷声哼道:“前辙在此,若不实说,老子立时让你无发变无头!”
五鹿老贪看一时,陡地叹口长气,扼腕沉声,悠悠自道:“南人何幸,居此佳处!”一言方落,五鹿老单臂微抬,大喇喇往五鹿浑脖颈一攀,再将半边身子借力一靠,轻声询道:“兄长,我若奏请父王,求个一模一样的新宅子,你说他应不该允?我若命令,教夫子将这亭台楼阁山川花鸟照搬至小巧京失色园子,你说使不使得?”
五鹿浑闻言,只得道声“有劳”;几人眼风一换,无旁计可施,这便冷静于座上吃起茶来。
五鹿浑目睑乍开,两腿禁不住直冲马腹狠命一打;座上马匹吃痛,这便长嘶一声,奋蹄猛朝前奔。余人见状,初时俱是一懵,幸而胥留留同闻人战反应皆是不慢,一左一右,齐齐拍马赶上,合力扯了缰绳,三下五除二将那惊马安抚下来。
那姑子见状,齿牙急颤,哆颤抖嗦起手作礼,目睑一阖,一口气将这庵中恶事透了个底儿朝天。
……
余人见状,无不有样学样,惶惑先行叩拜之礼,恂恂再解香油之财;口内琐琐啐啐,求财求名,求安然求续命,各种祝祷之辞,此起彼伏,不断于耳。
“本日乃是敝庵活佛西升大典。却不知爷爷何故劳驾纡尊?”
黄衣姑子闻声,面皮紧着一颤,两手负后,暗中摸了袖内一封火折子出来。
“话可不当这么说。为善积善,有求必应,乃是老爷遗训。锦儿孝义,自当恪守传承。”
众姑子见谎话已穿,又见那黄衣姑子脸颊肿胀、满面土灰,心知遁藏不过,不待八大王难堪,已是齐齐抱作一团,哭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