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工夫,一黄衣姑子缓缓下台,先是恭敬冲那莲座起手作礼,长呼一声“阿弥陀佛”,后则稍一扭身,正冲人众,缓声迎道:“诸位施主,敝寺自建至今,已有四载。多得见惠,慨赠香资,整塑金身,补葺庵房。诸施主诚恳,佛祖已感,故降宝光,赐活佛入庵。”
“一个个酸丁冬烘、顽民穷生,口口称念阿弥陀佛,实则倒是助纣为虐,帮衬着贼秃驴害人道命;如此这般,阳间业报已然难逃,竟还巴巴渴盼着多福多寿多财帛,你当那菩萨佛祖瞎了两眼,显灵应愿助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乌龟混蛋?”
一番言辞下来,五鹿浑等人面上已见失落。主子本善察言观色,打眼一瞧,倒也解意,好言安抚道:“庄内主子虽是不在,但是几位高朋若不嫌弃,倒可先受些粗茶淡饭;如不甚急,亦好自取稳便,于庄内逛上一逛,候着少庄主归返。”
“得道之事,在乎悟。佛说,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统统存在,皆是虚空。肉身佛乍来,肉身佛乍去,我等皆不当觉得挂碍。”话音未落,其将那火折子就唇一吹,迅雷不及掩耳般投火于柴堆之上。
“话说返来,那甚‘八大王’,脸孔委实可爱。其虽戳破宝继庵姑子所行丑事,但是临了临了,不也顺势抢了香油,索了钱银,还顺带掳了个貌美的女人去?”
容欢同五鹿老见状,侧颊换个眼风,后则赶了几步,并辔围在五鹿浑身前。
八大王手掌虚掩两耳,早将那女人说话听了个细心,一时失神,口唇半晌闭合不上,呆立半刻,单掌化拳,俯身便朝那黄衣姑子打畴昔,眨眉将其眼棱缝揍出血来。黄衣姑子尚不及呼嚎,已是嘎的一声,晕死畴昔。
众姑子见谎话已穿,又见那黄衣姑子脸颊肿胀、满面土灰,心知遁藏不过,不待八大王难堪,已是齐齐抱作一团,哭将起来。
五鹿浑见状,缓缓摇了摇眉,目睑一阖一张,苦笑尾随。
“你等捉这母阎罗,又是为何?”八大王单目一挑,眼风直往那仙颜女人身上飘。
八大王见状,两指直插耳孔,眉头一攒,正要发作,却闻那仙颜女人脆声谩骂道:“你们这帮子给主子当主子的主子!也不探听探听老子高姓大名?一条条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杀我侍从五人,还将老子连捆带绑塞进柴房。今儿个你等不说出个曲直来去,老子一把火焚了你这贼庵堂,一只手拆了你等歪剌骨!”
话音一落,已然引得八大王前仰后合,轻笑不住。待得一刻,其方止了笑,纳口长气,悠悠一叹,又再提溜了比来处一姑子,面孔一换,恶声恶气道:“你且说给老子听听,这宝继庵内,有何肮脏?单拣性命官司言来,那些个废弛庵院、污脏平静的男女轻易下作事儿,爷爷也没工夫晓得。”稍顿,八大王抬脚踩上那晕厥的黄衣姑子脸颊,冷声哼道:“前辙在此,若不实说,老子立时让你无发变无头!”
“鄙人……克日疲于驰驱,实在不堪倦弊。”
“那群山匪,素有恶名。待锦儿返来,必得好好诉一抱怨,令其上山缚匪捉贼,为民除害,也好为我等出一口恶气!”
……
“善者,毋需求;恶者,求无用。一言蔽之,求神罔效,拜佛无功。”
围观信众见那八大王将一纸笺稳稳托在巴掌上,单指沉沉缓点,且点且读,一字一顿,依样画葫芦的呆板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