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德堂?”
楚锦闻声巧笑,两掌对搓几次,后则绰步撩衣,呼的一声,纵身跃于立像一旁,一臂环在造像颈间,一手直往造像颊上捏弄,待得半晌,方将目帘一收,下视缓道:“想必昨儿个庄内小厮已有通报,此恩德堂,乃是楚某出资修造。原想在此为家父立祠泥像、焚香作念,聊慰思亲之情;未想此祠方成不过两年,苏城城众便由各家志愿出了些散碎银子,集腋成裘,倒是给我这活着之人捐出个恩公生位。”楚锦冲立像一努口唇,边缓声谈笑,边抬手一掸像上轻尘,一字一顿将一旁小字念出声来,“百善千好,恩公楚锦之生位。苏城信众共四百二十三人,沐手奉祀。”
话音方落,楚锦眼风一偏,目华拢于正像旁一少年立像之上。此一立像,端倪如画,齿颊带春,沉鱼闭月,笑燕羞莺。
楚锦见古芊芊目华灼灼,定睛逼视,自个儿面上心下,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探掌轻巧取了茶盏,吁气啜个两口,燥吻一湿,沉声应道:“郡主机灵过人,自是可造之材。想来假以光阴,必得成绩个女中豪杰方是。”稍顿,楚锦脖颈一偏,同古芊芊交目半晌,唇角一抬,独自轻道:“或得哪日,郡主便将那位好友寻来,于山庄内同楚某参议几次。那般痴人,想来定是剑林妙手。”
古芊芊闻声巧笑,上前又再挽上大夫人胳臂,落掌缓拍两回,柔声叹道:“常言道,交友未可分贫富,定谊需堪托死生。芊芊此回被掳上山,无异于生门死关走了一圈。若非贵家互助,芊芊岂能保得明净,毫发无损自那匪窝脱出身来?”
楚锦唇角浅抬,缓缓近前两步,眼风一冷,倒是先往五鹿浑几人头面上扫了两眼。
一言方落,堂内已闻拊掌之音。
古芊芊粗口一开,本要滚滚不断骂得管事九祖难升天,现见管事这垂眉耷眼告饶惨状,心下反倒软了,缓将嗓子眼儿卯着的污损詈词一股脑咽下肚去,后则拊膺纳口长气,两目一阖,缓声再道:“你等破家鬼,究竟是如何寻得老子下落的?”
古芊芊单掌一抬,顺势免了楚锦礼数,四目交对不敷半晌,古芊芊鼻头一皱,目珠一转,倒是莫名笑出声来。
古芊芊眉头一挑,正待接言,目帘一紧,却见门外前后行来两人。在前的乃是一副公子打扮,月蓝衫,碧玉冠,眉飘偃月,目炯曙星;最可称奇的,当是其右边凤眼下那颗红痣,上承漆珠,下映檀口,相辅相成,妙不成言。此位以后,紧随一人,服饰不甚富丽,脸孔亦不出奇,粗粗一看,实在不怎打眼,然其眶内,倒是很有些倨傲涣散之色。细细比对下来,古芊芊只感觉前头美玉增辉,前面泥涂无色,这便目不转睛,身不由己般将那仙颜公子来去打量不住。
一旁五鹿老同容欢二人,自是听出了些微弦外之音,但是思忖半晌,却又不得深意,苦想半刻,侧目齐齐往五鹿浑那头一瞧,恰见其正襟端坐,一脸官司。五鹿老同容欢倒也识势,见状立时紧抿口唇,未敢有半分轻嘴薄舌言辞。
古芊芊同九位夫人言谈之间,多用浮华辞藻,谦辞敬语,一味堆砌,改模换样之急心,欲盖弥彰。一番应对下来,九位夫人只觉古芊芊承颜顺意、娈婉快心,再多瞧瞧其欺桃之貌、赛杏之容,这便更觉心下欢乐。至于其宝继庵上那副詈词满嘴、粗鄙不堪之相,终是为诸位夫人抛诸脑后,再不细想。
这二人,恰是初闻奏报立时赶来正堂的楚锦同五鹿老。
管事听得此言,未待古芊芊话毕,已是吃紧埋首虾腰,施一大礼,启口哆舌便道:“多得漫天神佛相佑,国主福泽浩大,郡主吉人天相,万幸!万幸!”稍顿,管事抬眉,扫一眼大夫人,恭声缓道:“小的再拜夫人大恩。也亏山庄撒财如沙,不吝财帛,方成此事。待郡主回府,小的必速速办理,将那财银好生归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