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兄,你既知我身份,倒是不动声色,想来,必是早早于腹皮内筹划了桩好买卖,欲同老子作上一作。老子倒也晓得,堂堂宋楼公子,岂会独一这点本事?怕是其心下扭捏不决,乱思糺结,滋扰难绝,这方心不在焉,乱了章法,不过几招来回便败下阵来。”楚锦边道,边往身侧容欢处飞个眼风,轻咳一声,面上不冷不热,手上却直挺挺又再递了只果子上去。
容欢轻嗤一声,折扇一摇,大敞大开舞得哗哗作响。其目珠转个几次,不待旁人开言,已是忙不迭探手朝楚锦头面上一指,恍然大悟道:“好你个楚锦!难怪失了万两银子,你却如此轻描淡写。合着是左手递右手接,前门出后门入!”
话音方落,古芊芊哼笑两回,先冲身前几人摆了摆手,后则两手叉腰,娇声自道:“你等也莫摆出一副两幅惊奇模样。老子究竟善不善讲些个污言秽语,你等还能不知?临时省了那些个恪恭言辞,也免得老子一股劲儿地装腔作势!你等掂掇过老子真假,便也值得老子推心置腹!”言罢,古芊芊两腮微鼓,唇角下耷,由个千娇百媚的金枝玉叶蓦地变作个动辄出粗的恶棍地痞。这般急变,直教五鹿老容欢二人悄悄叹惋,由衷可惜了这九极卓异的好色彩。
五鹿浑抱臂膺前,自顾自于隅角候着,待耳轮入耳着容欢忽高忽低、且实且虚的哭叫声,这方屏不住将唇一抿,咳了又咳,再往胥留留处轻巧递个眼风,单掌浅抬,挑眉搔首,盈盈笑道:“楚兄,何需如此?”
一旁楚锦闻声,心下尤是雀跃,对掌轻拍个几次,悠悠叹道:“瞧瞧眼目前这母太岁撒泼胡缠的刁蛮模样,你等若说老子掳其上山乃是错招,老子倒也辩驳不得。”
此一时,一发千钧。
“巨盗之女,雅盗之徒!”楚锦凤目一扬,缓声自道:“想来这易容之术,闻人女人当是师承鸡鸣岛主才是!”
五鹿老定定瞧着身前,一言不发,呆立原地,直憋得后脊骨又脆又重,脚麻眼跳,却还是半步转动不得。约莫袋烟工夫后,待听得五鹿浑低声一咳,五鹿老两目方才聚了些光,脖颈疾转,舌尖紧扫着牙花子,启唇便道:“兄…兄长……你等…一早便知这楚一笑同那八大王实乃一人?”
朱唇翕张,詈词便到。
听得此处,楚锦口唇再开,喉间一紧,引气长舒,直令那痰音喝喝不住。
五鹿浑稍一低眉,也不拖沓,立时扶额便道:“楚兄,你可知本身每回进膳,左牙右齿,哪个先用?日日净手,左掌右掌,哪个先擦?得暇篦头,额顶耳后,哪个先栉?”
一言未尽,闻人战单手一提,迅指之间,已将五鹿老所戴假面皮摘下。
“老子……老子但是端方人!也罢也罢,反正你等也不采信。”楚锦咂摸咂摸口唇,面上又是一阵炎热,头颈一低,支吾再道:“那日宝继庵上,老子挟其上山,稍施蛮力,想是于当时不细心沾了身上。”一言初落,楚锦独自摇眉,霹雷隆又是好一通咳。
此言一出,五鹿浑胥留留二人皆见奋发,正待详询,却听得楚锦自顾自转个话头,夹七夹八念叨不住。
迟疑之间,容欢行动稍缓,肩背一收,逡巡不前,唯不过单掌将那折扇攒了又攒,目睑疾紧,两眼大开,一动不动定定瞧着楚锦,生恐其变招难防,失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