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手上一顿,折扇一停,挤眉弄眼直冲楚锦言道:“我说楚兄,常言‘水穷山不尽,石剖玉方新’。你可切莫自暴自弃,意同我等玉石俱焚!”
五鹿浑同胥留留对视一面,后则将腮一嘬,悠悠自道:“一笑山庄本有积善之祐,楚兄未思恪守,却专想着舍善名、毁清誉。这般奇特,鄙人实在瞧不通透。”
楚锦闻声,不怒反笑,定睛折扇之上,两指禁不住隔空速捷打个拍子,“你个泼崽子小猢狲,也不细细想想,老子真若贪名,何不就毁了山庄端方,自往四方惩奸除恶去?依老子技艺,不出半载,必得令一笑山庄摇身化作江湖第一大庄。老子若早早出山,只怕咸朋山庄亦得甘居人火线是。”
“老子出世之前,家父已然恶疾缠身,沉笃顿昧。身不能起,足不能行;耳无聪,目无华,口无言。虽生之日,犹死之年。”楚锦鼻内一酸,吞口浓唾,面上已见毁悴。
一言未尽,一旁闻人战同古芊芊倒是异口同声,娇声齐道:“若要一干百姓晓得八音山真相,你何不于其眼目前卸了一身行头?目睹为实,岂不比我等言辞更加可托?”
余人初时俱是大眼望小眼,顿口结舌,出声不得。呆呆候了半柱香工夫,五鹿浑方才回过神来,一面摇眉,一面短叹,直冲楚锦施揖回礼,缓声言道:“楚兄,你也对那大欢乐宫晓得一二?”
楚锦目睑急眨了十数回,倒口冷气,啧啧应道:“坊间提及,多以异教称之。这彼苍底下,少则异,多则常;此民气当中,常则正,异则邪。老子虽从未同大欢乐宫人打过照面,也未曾蹚过火正邪之争的浑水,但是单凭其名,倒也不难推知这江湖风向。何况,老子亦有听闻,其同……”楚锦偷摸觑了胥留留一眼,唇角一抿,沉声接道:“怕是其同咸朋山庄坼天手凄然奄忽之事亦有扳连……”
“楚兄善念,实乃沙里金、石中玉。煜煜生辉,断难藏掩。”
五鹿浑脸颊一扬,却未几言,唯不过轻柔一笑,阖目点头。这般举止,反令胥留留脊背一凉,莫然生出些个心摧骨惊之感。
楚锦鼻内一哼,倒也未立时同容欢强争口舌,唯不过濡濡檀唇,黯然退个两步,愁眉未低,拔背含胸。
“待得那日,老子真能声动朝堂、名噪山野,老子便要亲往钜燕皇宫,寻了国主好生问上一问。”
“老子每年、每月、每日、每刻,当食何物以养精气,当走何拳以强筋血,当摹何帖以正心性,当阅何卷以明正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衣食住行,文采武功,其皆事无大小,统以信函为匡益。”楚锦轻哼一声,抬眉一扫五鹿浑,唇角一翘,惨淡笑道:“祝兄可知,小至楚某何时出恭、几次出恭,大至鄙人何岁婚娶、几房可配,留函以内,皆有交代。”
古芊芊杏目圆睁,挑眉便道:“国主?此事怎又同其扯上干系?”
一言未尽,堂内三男不由绝叹,把手打抬,点头不住。
“即便楚兄今后成了同大欢乐宫普通的武林公敌,又能如何?”
胥留留端坐桌旁,哑口发笑,“鹿大哥,这楚一笑果是八大王?”
“老子大要上人模狗样,实则芯儿里不过一只提线傀儡,任由玩弄。老子少时,夜夜所梦,唯不过父子紾臂、嫡亲撞股!但是,这般念想,不过泡影——老子堂堂豪杰,即使不甘,岂能对半个不活死人动粗?即便不忿,又能将那千封手札死物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