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一咬下唇,单肘支腮,深思半刻,又再言来,“许是…许是其对你我身份,有所顾忌?”
抹眼工夫,神思归返。
“家父得意此樽,便似已知后事。其那万字书牍,恰是得此不久后写就。时隔未长,其应诏入宫,再回府时……便成了具…不动不言……不闻不视的……活尸首!”
“于我面前玩耍丑亵,倒不见你珍惜羽毛。莫非顾忌城民数众,这才开端知羞知臊?”
这话一出,楚锦竟是两手一摊,几要堕泪。
容欢一哼,陡地捉了折扇,猛不丁执扇朝前一点,阴阳怪气接道:“你方才不是还说,楚老将军乃四年前驾鹤西归?怎得抹眼工夫,你就成了命途多舛的孤稺、时运不济的弃儿?本公子看你是阎王奶奶害喜病——心胸鬼胎,阎王爷爷讲故事——大话连篇才是!”
容欢眉头一攒,折扇缓开,失神摇了三两回,启唇轻声拥戴道:“我说楚兄,不管如何,府上终归有几位晓事理、明大义的夫人帮衬……”
四目交对,两心澄明。
胥留留端坐桌旁,哑口发笑,“鹿大哥,这楚一笑果是八大王?”
“故而楚公子便也想借机,沾一沾大欢乐宫利处?”胥留留冷哼一声,心下已然不屑,目珠一转,早是将楚锦同钦山伍金台之流视作一类。这般一想,胥留留鼻息渐重,嗤声骤起,言辞去处,颇是鄙夷。
“楚某娘亲暮年有言,此物,乃是家父一日归府所携。”楚锦边言,边渡力于掌,迅指之间,已见造像掌心那土陶祥纹杯碎成几块,倏瞬暴露些金黄之色。
“待旁人晓得八大王一事,楚兄又欲往那边,欲有何为?”
楚锦见状,点头晃脑轻笑道:“祝兄此言差矣。老子将那劳什子剑客行迹和盘托出,你等代我鼓吹八音山匪首之密。一来一去,两相受益,难道皆大欢乐?”
楚锦鼻内一哼,倒也未立时同容欢强争口舌,唯不过濡濡檀唇,黯然退个两步,愁眉未低,拔背含胸。
楚锦闻听此言,面上立显怏怏,脸颊一侧,逃目低声,“老子……老子不欲苏城布衣亲见爷爷我那般形貌……”
容欢闻声,口唇一开,片语难出,唯不过忽地一声收将折扇,把那扇骨铛铛当直往本身脑门上号召。
“有何不成?所谓穷则无口,恶则无颜。尔等皆为世家以后、江湖新秀,常日里虽少不得金枷套颈、玉索缚身,但是终归享得了一个天大的好处——贫人扬洒万言,比不过尔等唾沫星子半颗。一人振臂,应者鸟集;你等所言,那些个穷断了脊梁筋的布衣草泽,岂会不信,岂敢不信?至于那异教,恶名昭彰,报应不爽。即便你我今后再多诬捏三五恶事加诸其身,于其于吾,又能有何所谓?”
楚锦两目微阖,悠悠再叹,“天下女子,最擅以柔制刚。喜也哭,悲也哭,哀也哭,怨也哭。老子宅内那九位高堂,自老子托生至今,落的泪,怕有千缸;喷的唾,足有百担。”楚锦一顿,蓦地启睑,目珠一亮,连眼风亦是明晃晃,“祝家二兄、容兄,你等且来想上一想——九张乖嘴,几百尖牙,双双明珠,十数渊水。你若温言细语,令其依心像意,还则罢了;如果稍有违逆,轻则口沫横飞、以泪洗面,重则刎颈吊颈、奔井投河……”
其言方落,恰听得房外一山庄小厮扣门恭道:“冒昧滋扰,万乞恕罪。小的奉少庄主之命,特请祝公子明日出府,往城内恩德堂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