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同闻人战俱是一个激灵,正期自五鹿老所查中得些个蛛丝虫迹,便听得其抬声接道:“席上那酒,乃是祁门丁梦璜酿的日色浮!”
五鹿浑心下一颤,脑内灵光乍现,但是稍一摇眉,那细如蛛丝的端绪便似全数埋没起来。五鹿浑目睑弥紧弥重,待得半刻,无可何如,只轻柔叹道:“龙前辈那密室……你们可……”
声音虽低,却逃不鞠问内几人的耳朵。
此一人,江湖中也算是号人物,长居五鹿边塞雪山之上,甚少出世。一招“乘风归”,可引雪落山崩,煞是澎湃。其所掌雪山天下门,同薄山派皆属三经宗。之前掌门大会上,已然见过两回,同薄禾算是熟悉,未有厚交。
自此薄山派会客堂一别,谁能猜想,鱼龙二人便似蒸露,悄悄化了去,再未在闻人战同五鹿兄弟三人面前现过身。
诸人于堂内再进些清茶,酬酢一刻,就见堂外一薄山弟子急仓促赶至,先抱拳同堂内客人请个罪,方躬身冲薄禾道:“禀掌门,两位太师伯……又在闹了。”
薄禾眉关一紧,扬袖令弟子先行退下,后朝五鹿浑等人柔声道:“几位,实不刚巧,我尚需往内院探看一二。几位莫要拘束,我去去便回。”言罢,停亦不断,放脚向外。
“噢?”薄禾凤眼一飞,“不知祝家二位儿郎师承何门何派?”
五鹿老轻哼一声,立时应道:“百两黄金一壶,你当三海内有几人买得起?若我说饮过此酒,识得此酒,怕是于你那两位叔叔面前,便再做不成这祝迎了。”
闻人战一听,噗嗤一声,已然止不住笑,“十三叔此言一出,战儿面前,竟似瞧见了两侠客,二毛尽白,分骑两匹瘦马,落日西下,老头人在天涯。”
鱼龙二人闻声,对视一面,沉默半晌,终是点头,起家齐道:“我等尚需在此留上一留,好同禾儿交代一二,也防着那两位师伯再出甚么幺蛾子。你等无事,可先返乱云阁,如果呆得腻了,往流安镇耍一耍也可。”
薄禾闻听,也未几言,稍阖了眼目,脸颊微扬。
五鹿浑本是满心噜苏,闻听此言,终是不耐,噗嗤一声,已然展颜。
“若真是,倒好了。”鱼十三抿一抿唇,独自叹道:“那两位,压根儿没驰名利之心。禾儿父亲在时,他们便数回偷往山下,虽说是行侠仗义,也不是没给薄山惹过费事。现如本年事大了,身子已是老迈,之前下山又受过几次重伤,精力早是不复当年;然其言行,却更似了孩童,日日叫着要离山闯荡,一剑一马,称心江湖……”
薄禾闻声,立时轻咳两回,冷眼一扫鱼龙,颊上虽不见了笑意,然那娇媚却不减反增,直冲五鹿老指导道:“你这孩子,这般不分长幼,方才未听得战儿唤我婶婶么?”
“现在他们但是不忿,意欲硬夺?”
“战儿谢过禾婶婶。”
待堂内仅剩了鱼龙及五鹿浑等五人,方听得五鹿老沉不住气,稍掩了口,轻声询道:“薄山派这师公,是何环境?”
薄禾稍一摆手,隔了半刻,方道:“你等所提隋掌门,当真是雪山天下门的隋乘风?”
五鹿浑又再含笑,自知此一问深意,缓缓搁了茶盏,右腕轻柔绕个两圈,五指并拢,掌心向外。堂内诸人尚不及反应,已见外院墙角一架藤萝承力,落花纷繁,紫雨阵阵。
五鹿浑含笑摇眉,抿唇未几言语,唯不过探手,先往耳孔掏了一掏,后则拱手,冲龙十四施了一揖。
“恰是隋掌门。蒙其不弃,也指导过长辈工夫。”
闻人战目珠转个几次,嘴角一耷,低声缓道:“你这楞头鹿儿,要跟我跟到何时?”